烛火燃到第三根时,林羽终于放下手中的兵书。帐外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白日里与张将军等人的争执仍在耳边回响,仅凭口舌辩解,终究难以打消众人的疑虑。沉思半宿,他提笔在纸上写了个“柳”字,眼底渐渐有了光亮。
次日天未亮,林羽已候在商会的临时据点外。柳三娘刚验完一批新到的伤药,见他一身露霜的便服,挑眉笑道:“林大人倒是勤勉,这时候来,是粮草又断了?”
“粮草的事暂有缓解,今日是求三娘帮个大忙。”林羽走进帐内,直言不讳,“朝廷来的几位大人对突袭计划存疑,不肯配合。如今叛军补给线将成,拖一日便多一分险。三娘在商界人脉广,且与几位大人早有盐茶生意往来,若能出面斡旋,或许能解此困。”
柳三娘指尖敲了敲账本,眸光流转:“林大人倒是清楚我的底细。只是唐朝重农抑商,那些官员表面与我通商,私下里未必瞧得上我这商贾身份。”她话锋一转,“不过,商路断了半年,他们在江南的茶田、塞北的货栈也都亏着本,这点倒是能说道说道。”
林羽连忙道:“平叛一旦成功,商路复通,他们的损失不仅能补回,还能借朝廷免税的政策大赚一笔。三娘只需点透这层利害。”
“利害我自然会说,但光靠嘴可不够。”柳三娘取出一枚刻着“柳记”的铜符,“你且放心,三日内给你答复。另外,让苏烈把新兵的操练再加一项‘夺粮演练’,我有用。”
林羽虽不解,仍点头应下。
三日后,柳三娘在长安城外的别院摆下茶宴,邀了张将军等几位核心成员。别院的暖阁里,茶香混着蜜饯的甜意漫开,柳三娘亲手斟茶,笑道:“各位大人尝尝这明前龙井,还是去年封存在地窖的,再搁些时日,怕是要坏在手里了——如今商路不通,再好的茶也运不出去。”
张将军端着茶杯,神色冷淡:“柳三娘有话直说,不必绕弯子。”
“那我便直说了。”柳三娘收起笑意,从袖中取出几本账册推到桌上,“这是各位大人托我打理的产业账目,江南茶栈三月没进账,塞北的皮毛压了上万匹,再拖下去,怕是要折本变卖了。”她顿了顿,又道,“林大人的计划若成,不仅长安安稳,朝廷定会重开商路,且会给平叛有功者颁下免税令——各位大人的损失,不出半年就能翻倍赚回。”
一位文官皱眉道:“可他那计划太过冒险,万一败了,我们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
“风险自然有,但我柳家愿担一半。”柳三娘将那枚铜符拍在桌上,“这是我柳家粮行的调粮符,持此符可在关中任意一处粮栈取粮。若林大人计划失败,我柳家赔各位大人双倍损失;若成了,各位只需按往日规矩分利即可。”
众人盯着那枚铜符,神色渐渐松动。唐朝虽抑商,但大商贾与官员暗中勾连牟利本是常事,柳三娘的承诺,无疑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同日午后,长安城外的校场尘土飞扬。林羽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的新兵演练——苏烈正带着三百新兵模拟“突袭粮道”,只见他们借着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叛军”侧后方,一声令下便如猛虎般扑出,片刻就“夺”下了插着红旗的粮车,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张将军等人站在看台旁,起初还抱着看戏的心态,见新兵们动作虽生涩却配合默契,眼神渐渐变了。待演练结束,柳三娘适时走上前,指着场中正在擦拭兵器的新兵:“各位大人瞧,这些新兵练的‘夺粮术’,正是针对叛军补给线的。林大人的计划,可不是空口白话。”
林羽这时走上前,递上一份详细的情报:“张将军,这是昨日截获的叛军密信,他们的粮道守卫确实薄弱,且新兵营已配了二十名老兵带队,禁军也会策应。”
张将军看着情报,又望了望场中精神抖擞的新兵,终于松了口:“之前是我太过固执,林大人既有万全准备,我老兵营愿抽调五十人支援。”
其他成员也纷纷附和,之前的争执与疑虑,在实打实的演练和利益承诺前烟消云散。
暮色降临时,柳三娘向林羽辞行。林羽握着她递回的铜符,诚恳道:“三娘今日相助,林某铭记在心。”
“我不过是为了自家生意。”柳三娘笑了笑,翻身上马,“但林大人记住,人心从来不是靠说动的,是靠利害与实绩稳住的。”
林羽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再转头看向营地里整齐的营帐和隐约的练兵声,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前路仍有荆棘,但此刻众人齐心的力量,已足够支撑他们迈出平叛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