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田埂染成金红色,青瑶提着的竹篮晃悠着,里面的野菊花时不时蹭到她的手腕,痒丝丝的。墨尘跟在后面,锄头扛在肩上,影子被拉得老长,几乎要拖到青瑶脚边。
“刚才跑太快,鞋都磨破了。”青瑶停下脚步,弯腰看了看鞋底,鞋尖磨出个小窟窿,露出的脚趾蹭着粗糙的田埂,有点疼。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娘叮嘱她换双新鞋,偏要穿这双旧的,说“踩田埂舒服”。
墨尘赶紧放下锄头,蹲下身抓起她的脚,动作快得让青瑶吓了一跳。“别动,”他声音有点急,手指轻轻按了按她磨破的地方,“都红了,还敢走?”他脱下自己的布鞋,往她脚边一放,“先穿我的,我光脚没事,皮糙肉厚。”
青瑶看着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鞋头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是上次她教他绣的,针脚歪得像虫子爬。“我才不穿,你的鞋太大了,掉跟。”她把脚往后缩了缩,却被墨尘按住脚踝,硬是把鞋套了上去。
“大就大,总比磨破脚强。”他抬头时,额角的汗珠正好滴在青瑶脚背,烫得她缩了一下。墨尘的手顿了顿,忽然笑了,“你看,像不像偷穿大人鞋的小丫头?”
“要你管!”青瑶踹了他一下,却没用力,踩着大布鞋往前面挪了两步,果然有点晃,像只摇摇摆摆的小鸭子。墨尘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被她回头瞪了一眼,立刻收了声,乖乖扛起锄头跟上。
路过溪边时,青瑶蹲下身洗手,看见水里的影子——墨尘的布鞋套在她脚上,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沾着泥点,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却和他的影子挨得极近。她忽然想起李婆婆说的“脚印挨得近,心就离得近”,脸颊有点发烫。
“快走吧,天黑了该有露水了。”墨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手里拿着片大荷叶,往她头上一罩,“挡挡蚊子。”荷叶的清香混着野菊味飘过来,青瑶仰头看他,发现他光脚踩在石子上,脚后跟都红了,却像没事人似的。
“你脚不疼吗?”她拽了拽荷叶边,往他脚边瞅。溪水里的石子尖尖的,还有碎玻璃渣——上次村里修路剩下的,她前几天还被扎过。
“这点疼算啥,”墨尘满不在乎地踢了踢石子,却在青瑶看不见的角度皱了下眉,“小时候在山里跑惯了,光脚比穿鞋还利索。”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去,“含着,能忘疼。”
糖是橘子味的,甜丝丝的汁水流进喉咙,青瑶忽然觉得脚没那么疼了。她看着墨尘光脚走在前面,脚印深深浅浅印在泥里,每一步都带着个小小的血点——原来他不是不疼,只是没说。
“墨尘,”她忽然喊他,等他回头时,把嘴里的糖核吐进他手心,“给你,种在你家后院吧,说不定能长出橘子树。”
墨尘捏着那枚小小的糖核,愣了愣,忽然笑出声:“哪有糖核能种出树的?你骗我呢。”嘴上这么说,却小心翼翼地把糖核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是藏了个宝贝。
天擦黑时,终于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了。树下坐着几个纳凉的老人,看见他们就招呼:“瑶丫头和墨小子回来啦?今天收成咋样?”
“挺好的,”青瑶扬了扬竹篮里的蔬菜,“摘了些黄瓜和豆角,还有……”她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野菊花,忽然说,“墨尘给我摘了好多野菊,说泡茶喝败火。”
墨尘的耳朵尖腾地红了,抢着说:“是她自己非要摘的,我就帮着拎了下篮子。”老人们都笑,说“墨小子就是嘴硬”,青瑶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偷偷抿着嘴笑,脚下的大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竟觉得格外好听。
快到家门口时,青瑶把鞋脱下来往墨尘手里一塞:“还你,臭死了。”其实一点也不臭,洗得干干净净,还带着点皂角的香味。墨尘接过鞋,看见里面垫着的软布——是青瑶早上缝补衣服时多出来的边角料,被她悄悄垫在了鞋里。
“明天还去摘菜不?”他忽然问,声音有点低,像是怕被拒绝。
青瑶回头看了看他脚上的红痕,想起他光脚踩石子的样子,故意说:“不去了,脚疼。”见他脸垮下来,又忍不住补充,“除非……你把我那双旧鞋补好,不然我可穿不了别的鞋。”
墨尘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灯笼:“真的?我现在就去拿针线!”说着就要往家跑,被青瑶一把拉住。
“傻样,明天再补也不迟。”她指了指天边的月牙,“你看,月亮都出来了,该吃饭了。”
墨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月牙弯弯的,像青瑶刚才笑起来的嘴角。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糖核,忽然觉得,今晚的月光比往常都甜。竹篮里的野菊花轻轻晃着,把两人的影子晃得缠在了一起,在石板路上投下一片模糊的暖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