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划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水道两侧的石壁突然收窄,水流都急了几分。
石砚猛地停桨,手抖得桨都快握不住:“到了……前面就是会弹木刺的地方。”
他指着石壁,声音发颤:“你们看,那几个凹槽,叔父说千万别碰!”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石壁上刻着三个深浅不一的凹槽,形状和玄铁令牌隐约契合,凹槽周围的石面泛着冷光,像是常被摩挲。
曹复刚想探身凑近,突然听见“咔嗒”一声轻响——不是从石壁来的,是从船底。
低头一看,李岩的脚不小心蹭到了船板下的细木,木头上还缠着半截发朽的麻绳。
“不好!”石砚脸色瞬间惨白,猛地站起来,船身晃得水花溅了众人一身,“这是叔父绑的警示绳!碰了会……”
话没说完,两侧石壁突然“唰”地爆响,十几根手臂粗的木刺从石缝里弹出来,尖端泛着黑光,离船身只剩半步远,带着股淡淡的木硝味。
李岩吓得瞬间缩回脚,陶灯“哐当”撞在船板上,火苗晃得差点熄灭。
众人屏住呼吸,没人敢动——木刺悬在眼前,船再晃一下,说不定就被扎成筛子。
曹复盯着凹槽,突然摸出怀里的玄铁令牌:先辈机关大多靠玄铁触发,说不定这凹槽能收木刺?
他慢慢伸出令牌,尽量稳着手,伸向最近的凹槽。
“别碰!”石砚赶紧伸手拦,“万一触发更厉害的机关……”
话没说完,玄铁令牌刚触到凹槽,“咔嗒”一声脆响。
悬在船边的木刺突然“唰”地收回,石壁瞬间恢复平整,只剩三个凹槽静静嵌在那里。
众人都松了口气,李岩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手心的汗把衣角都浸湿了:“刚才差点被扎成筛子,曹哥,你怎么知道令牌能收木刺?”
“猜的,工家机关多跟玄铁挂钩,没想到赌对了。”曹复捏着令牌,指尖的凉意还没散去。
石砚缓过劲,撑桨往前:“刚才真险,现在后背还发僵。”
小船很快漂到水道尽头,黑漆漆的石室入口出现在眼前。
门口立着半人高的玄石门,门上刻满螺旋纹,和工械仪上的如出一辙,只是石门紧闭,纹丝不动。
曹复刚想下船,突然听见石室里传来“哐当”声——像是铁器撞石头,还夹着粗嘎的吆喝:“快撬开!图纸就在里面了!”
是杜太宰的人!
季良立刻压低声音,指尖按在唇上示意:“都别出声!绕到侧面,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石砚把船划到旁边芦苇丛,众人悄悄下船,踩着没过脚踝的浅水区往石室侧面摸去。
李岩攥着陶灯,把火光拧得极暗,勉强能看清脚下的碎石。
离石室还有几步远,曹复突然停脚,指着门口地面:“那里铺着薄沙,脚印沾着新泥粒,里面的人刚换过位置,正忙着撬门。”
他指尖指向侧面芦苇丛:“季将军,你带三个部曲绕左侧;李岩等下扔块石子引他们注意力;我带剩下的守右侧,他们一转头就堵门!”
季良点头,借着芦苇掩护往左侧挪;李岩摸出块小石子,往石室后方水道轻轻一扔——“咚”的一声轻响,石子掉进水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谁在那儿?!”石室里传来呵斥声,紧接着是脚步声,有人转头往后方张望。
曹复趁机比了个“上”的手势,率先冲到石门旁——门已被撬得露条缝,火光从缝里漏出来,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
他伸手抵门,猛地往里推,季良也从左侧冲来,长戈尖卡在门缝里,死死撑住。
“动手!”季良低喝,长戈顺着门缝横扫,正好打在最靠近门的人手腕上,撬棍“哐当”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曹复紧跟着挤进门缝,抬脚往另一个人的膝盖上一磕——那人吃痛弯腰,怀里的火折子“咕噜”滚出来,墨铁上前一步踩住,火星子“滋啦”一声灭了,飘起一缕青烟。
剩下的人没了撬棍和火折子,顿时慌了神:有的想往石室深处躲,被部曲堵住退路;有的想反抗,没两下就被按在地上。
曹复让部曲解下腰带,把几人的手腕反绑,还用布条勒住嘴,怕他们乱喊引来援兵。
没一会儿,五个杜太宰的人就蹲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季良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轻松了些:“这招声东击西用得好,比硬闯省劲儿多了!”
曹复笑着点头,目光已经飘向石室深处:“先看看里面有什么,别耽误找巧工台的事。”
曹复扶着石壁喘了口气,视线落在石室中间——那里立着个齐腰石台,台上的凹槽刚好能卡进他怀里的工械仪。
石台周围绕着十二根陶管,活水“哗啦”流进管内,却没溅出半点,顺着陶管斜着往台下暗槽引流,直接排到外面,还顺带带走了石室里的潮气;角落藏着细窄的透气孔,风一吹,湿气散得飞快,整个石室竟没半点霉味。
“这排水设计比现代简易地下室还靠谱。”曹复心里嘀咕,把工械仪嵌进凹槽,“咔”地一声卡得严丝合缝。
他又按了按石台边青铜圆盘的凸点,底下立刻传来“咔嗒咔嗒”的机关声,中间的石板被慢慢拉开,露出个黑暗的暗格。
暗格里整整齐齐放着十二卷桑皮纸秘卷,全是小型器械图纸,用麻绳捆得结实,卷首系着青铜小牌,刻着“织布机”“连发弩机”的字样,借着石缝透进来的微光,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巧工台?”墨铁激动地走过去,小心翼翼拿起一卷,手指都在抖,“这些图纸……连材料配比都标得清清楚楚!”
曹复也凑过去看,纸上画着织布机的结构,齿轮齿数、木材厚度都写得明明白白,还有墨笔注释:“桑皮浆加石灰水涂外侧,可加固三年”。
他刚想翻另一卷,突然听见石室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夹着粗嘎的嘶吼:“里面的人听着!撬门的兄弟没了动静,肯定是被你们扣了!”
“赶紧交图纸!把人放出来!不然我们就堵了水道上游,淹了这破石室!”
石砚脸色瞬间变了,冲到门口扒着门缝往外看,瞳孔骤缩:“不好!他们真要堵水道!这石室地势低,水一漫进来,咱们就成瓮里的鳖了!”
“有其他出口吗?”曹复急问,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石砚指着石室角落的小洞口,洞口被杂草挡得严实:“那里有密道,就是不知道通哪儿。”
“走!”季良当机立断,声音低沉有力,“墨工师和曹复收拾图纸,用布包好;李岩举灯带路,桑伯紧随其后;我和石砚断后,尽量拖延时间!”
墨铁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粗布包,把图纸一卷卷小心放进包里,动作快却稳,生怕弄坏了半分;李岩把陶灯的火光调亮些,蹲下身拨开洞口的杂草,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曹复则扶着石台,最后看了眼巧工台,心里默念:可别被水毁了。
门外的投石声越来越响,水花溅得越来越高,已经有细小的水流顺着石门缝渗了进来,打湿了地面的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