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齐郡,王薄的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王薄此人,虽自称“知世郎”,颇有几分蛊惑人心的手段和乱世中求存的狡黠,但其根基远不如窦建德深厚,兵力亦不雄厚,更多是倚仗地利和墙头草的作风在夹缝中生存。
他早已在隋军围攻瑕丘时,就派出了多批精干探子,日夜兼程,潜伏在瑕丘城外周围附近,就是为了探听隋军的消息。
他的生存哲学很简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降,但前提是必须比别人早知道危险。
就在李靖的中军令箭刚刚发出不久,一名浑身尘土、几乎跑瘫了的探子,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王薄的厅堂,声音因极度恐惧和疲惫而完全嘶哑:
“大……大王!祸事了!瑕丘……瑕丘城破了!徐圆朗……被……被尉迟恭生擒了!”
“什么?!”
王薄正在与几个心腹头目饮酒,闻听此言,手中酒杯“当啷”一声落地,摔得粉碎。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霍然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你……你说清楚!何时破的城?隋军伤亡如何?李靖现在何处?”王薄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
探子喘着粗气,艰难地回道:“就……就在昨日午后!城墙被……被天雷般的火炮轰塌了!隋军……根本没死多少人!李靖的大营还在瑕丘城外,但……但小的逃回来时,远远看见大批隋军骑兵已经出营,看方向……看方向是朝着我们齐郡来了!打的……打的是‘尉迟’字旗号!”
“尉迟?尉迟恭?!”王薄身边一个头目失声惊呼,脸上露出惧色,“那可是个杀神!”
另一个头目也慌了:“大王!尉迟恭骁勇,还有那李安的火枪营……连窦建德都挡不住,我们……”
“够了!”王薄猛地打断他们,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内心的恐慌如同野草般疯长。
李靖的动作太快了!
根本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
投降?或许是个选项,但自己这点实力,投降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抵抗?看看瑕丘的下场,那是螳臂当车!
唯一的生路,只剩下一个字——跑!
王薄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他本就是流寇出身,对逃跑并不陌生。
“快!立刻传令!”
王薄的声音变得尖利急促,“所有弟兄,立刻收拾细软,只带干粮和兵器,其他的全都扔掉!集结队伍,从西门走,进山!”
“大王,那……那府库里的钱财粮草……”一个管钱粮的头目心疼地问道。
王薄怒吼道:“还要什么钱财!有命重要吗?!李靖破了瑕丘,府库充盈,看不上我们这点家当!尉迟恭的铁骑转眼就到,再不跑,就等着给他当功劳吧!”
他此刻显示出乱世枭雄的冷酷和决断:“立刻去办!谁敢拖延,军法从事!还有,派几个人,现在就去把东门、南门的哨卡撤了,做出一切正常的假象,能拖一刻是一刻!”
王府内瞬间乱作一团,王薄的心腹们惊慌失措地跑去传令、收拾。
王薄本人则匆匆回到内室,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粗布衣裳,将金银细软打成一个小包裹背在身上,看起来与普通流寇头目无异。
不过一个多时辰,王薄便带着他最能打、最核心的千余亲信部众,如同丧家之犬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齐郡治所,一头扎进了城西那连绵起伏、易于藏身的深山老林之中。
他甚至没敢通知所有部下,只带走了最信得过的人,至于那些被抛下的杂兵,只能自求多福了。
当尉迟恭和李安率领着士气高昂、行动如风的隋军精锐,一路几乎未遇抵抗地冲到王薄的老巢时,看到的已然是一座人心惶惶、守备空虚、几乎不设防的城池,以及一座只剩下些破烂杂物、空无一人的王府。
尉迟恭一勒马缰,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
他看着满地狼藉,气得冷哼一声:“哼!滑溜的泥鳅,跑得倒快!别让俺逮到他,不然有他好果子吃!”
李安则面色平静,打量着四周:“王薄狡兔三窟,经营齐郡多年,必有诸多藏身匿踪之处。看来徐圆朗的下场,确实把他吓破胆了,连试探交锋的勇气都已丧失。尉迟将军还是尽快接管城防,张贴安民告示,搜索残敌,再找当地的百姓询问王薄去向吧。相信他跑不远的。”
尉迟恭闻言点了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他大声命令道:“传令下去,以队为单位,给本将军撒开了搜!询问当地百姓,追踪车辙马蹄印!他就是钻进了老鼠洞,也得给俺揪出来!”
隋军立刻行动起来,如同梳子般梳理着齐郡的土地。
王薄虽极力隐匿行踪,但在大军压境、严密搜捕以及当地一些早已不堪其扰、心向朝廷的百姓暗中指引下,其残部的动向很快被摸清。
几次小规模的接触战,王薄麾下那些本就士气低落的乌合之众一触即溃,几乎未能形成任何有效抵抗。
最终,王薄只带着寥寥数十名心腹亲信,如同丧家之犬,丢弃了所有辎重,狼狈不堪地逃入鲁郡与齐郡交界的深山密林之中,方才暂时摆脱了追兵。
消息传回尉迟恭处时,气得他一拳砸在身旁树干上:“混账!又让他跑了!”
李安倒是相对平静,安抚道:“将军不必动怒。王薄主力已散,本人如丧家之犬,隐匿山野,即便不死,也难再掀起风浪。齐郡已无大股抵抗力量,当务之急是迅速接管各城,安抚百姓,恢复秩序,将齐郡真正纳入王化。至于王薄,留待日后慢慢清剿便是,或可悬赏缉拿,令其无处遁形。”
尉迟恭虽心有不甘,但也知李安所言在理,只得压下怒火,下令道:“就按李将军意思,立刻张贴安民告示,招抚流散贼兵,清点府库!同时,发出海捕文书,悬赏捉拿王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