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恭敬地走上前,对那和尚躬身一礼,姿态谦卑,语气恳切地说道:“前辈,小子林修,心中惶惑,可否请您告知此关玄机所在?”
那和尚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与他那狰狞的面目形成奇特对比,浑不在意地摆手道:“小子,莫要着急。佛爷我在这儿待了不知多少年月,这层塔内并无时间限制,自在得很。我看你根骨清奇,资质不凡,是个好苗子。若是在此地静心修行个几百年,待你突破化神境界,合我二人之力,必能将外面那牛鼻子拿下!来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喝口酒润润嗓子。”说罢,他手一翻,也不知从何处竟又变出一坛泥封完好、香气隐隐透出的美酒,随手就扔向林修。
林修下意识接下酒坛,入手沉甸甸,酒香扑鼻,但他的面色却瞬间一变,眉头紧锁。星儿的十年之约尚在,他根本不可能在此逗留太久。他只得将酒坛轻轻放在一旁,拱手苦笑道:“前辈厚爱,小子心领。只是……前辈有所不知,在下在外界尚有未竟之事,实在无法久留。”
“哦?”那和尚眉毛一挑,灌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酒,抹了抹嘴,“这样啊……那便有些难办了。”
林修心中一紧,连忙追问:“前辈此言何意?”
那和尚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这才咂咂嘴说道:“虽然外面那牛鼻子脾气臭、人品差,但实力的确不凡,佛爷我这具分身,并非他的对手。不过嘛……”他话锋一转,拍了拍胸脯,“小友你既然以性命相托,佛爷我慈悲为怀,自然不会推辞。这样吧,你初来乍到,先瞧瞧门道。我这就出去与那牛鼻子再打上一场,你仔细观看,若能窥得一丝玄机,等我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制定对策。”
说罢,那和尚也不等林修回应,猛地站起身,抄起倚在身旁的两柄寒光闪闪的长刀,周身气势陡然一变,大步流星便踏出了淡金色的光罩法阵。
林修见状,连忙关切地喊道:“前辈小心!”
那和尚面目本就狰狞,此刻战意勃发,更显凶悍,闻声却仍转过头来,挤出一个看似可怕却带着宽慰意味的笑容:“放心!用不了多久时间!”
只见那和尚冲出法阵,双刀瞬间狂舞而起,如同两道银色旋风,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劈向静立不远处的道士。那道土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手,掌心之中灵力浩瀚涌动,瞬间化作一个凝实无比、缓缓旋转的八卦图。阴阳二鱼交融流转,引动天地之气,一道灰色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所过之处,空间都似乎微微扭曲。那黑白分明的八卦图迎风便长,顷刻间竟变得遮天蔽日,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威压笼罩四野。
阵法内的林修清晰地看到,八卦图笼罩之下,四周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青草,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经历枯荣循环:一株株碧绿的草叶迅速枯萎、焦黄、化为飞灰,而紧接着,原地又有新的嫩芽破土而出,呼吸间便茁壮成长,重现生机,继而再次步入枯萎。这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力量气息,林修实在是太熟悉了!
“生死之力!”他脱口而出,心中震撼无比。他万万没想到,这道士所修的大道之力,竟与自己同源!但更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的是,那道士施展出的生死之力,并非像他那样泾渭分明、相互克制乃至湮灭,而是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稳定而和谐的整体,共同构成了那蕴含天地至理的八卦图!“这……这怎么可能?他是如何让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融合的?”林修心中涌起滔天巨浪,这完全颠覆了他对生死大道的认知。
此时,阵外战况已分。和尚那凌厉无匹的双刀,刚一触及那缓缓压下的阴阳光球,便如撞上一堵无形壁垒,恐怖的力量反震回来,不仅双刀被瞬间弹开,那浩荡的轮回之意更是让天地都为之失色。和尚发出一声夸张的惨叫,整个人被那股巨力掀飞,连滚带爬地摔回法阵之内,显得颇为狼狈。他一边哎呦喂地叫着,一边骂骂咧咧:“我草!这死牛鼻子,下手还是这么狠!”
林修看到这一幕,只觉嘴角发苦,心中一阵无力。双方的实力差距,简直如同天堑。这道士所修的大道明显远超他的理解,境界更是化神以上,深不可测。林修自问,若自己对上,恐怕连一招都接不下,半点胜算也无。原本还寄望于这看似不凡的和尚,如今见他也被一招击败,虽然看似无大碍,但也足见破关之难。“此关……究竟要如何通过?”一股沉重的压力笼罩在林修心头。
然而,那和尚的韧性却超乎想象。他似乎毫不气馁,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天里,连续不断地冲出法阵,向那道士发起了数十次挑战。每次的结局都大同小异:和尚手段尽出,刀光霍霍,气势汹汹;道士则始终是那一招阴阳八卦,任凭和尚如何进攻,皆以不变应万变,轻易将其击退。和尚每次都是灰头土脸、骂骂咧咧地逃回阵中,但令林修惊讶的是,那道士的攻击虽然看起来毁天灭地,却并未对和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严重伤害。
一天过去,天色渐暗,那和尚终于不再出去挑战。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一直凝神观战的林修跟前,脸上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表情,但眼神却格外认真:“小友,看了这一天,可看出些什么门道没有?”
林修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和尚言行举止虽毫无得道高僧的风范,实力与那道士相比也显得颇为“感人”,但这一天下来,他不厌其烦地主动挑战,一次次被打退,又一次次冲上去,这份真心实意想要帮助自己的心意,林修感受得真切切,心中已充满感激。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认真说道:“前辈辛苦。晚辈观战一日,确有所得。那道士所施展的,核心确是生死大道之力无疑。但古怪在于,他能将生死二气完美融合,形成一种极其稳固的平衡。晚辈猜想,若能找到方法,从外部打破这种平衡,或许就能破掉他那看似无懈可击的功法。”
那和尚眼睛顿时一亮,闪过一抹赞许之色:“小友能看出此道,已属难得,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你只对了一半。他的道,并非简单的生死大道。”
“什么?!”林修闻言,猛地一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分明是再纯粹不过的生死之力,他怎么可能看错?
和尚示意林修坐下,自己也在他身侧盘膝而坐,难得地收起了所有玩笑之色,沉声道:“他掌握并施展的大道,是由生死大道衍化而出的另一种至高大道——轮回大道!”
“轮回?”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林修的心神中炸响。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对生死之力的所有理解,似乎都触碰到了一个全新的边界。“难道……生死之道的终点,就是……轮回?”
“没错!”和尚肯定地点头,目光仿佛能穿透虚空,“枯荣交替,魂归往生,因果循环,无始无终。他的本尊,便是这方天地间,唯一真正执掌了轮回大道的存在!”
这下,林修彻底惊呆了。这道士的本尊,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拜将之塔中的每一关,遇到的每一个存在,都让他有种蝼蚁仰望苍穹,不知其高的感觉。此刻,他才猛然想起天剑宗掌门在他入塔前,曾意味深长说过的那句话:拜将之塔的每一层,都代表着人族的一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