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缓慢移动,如同无声的沙漏。
废弃工厂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阿吉一瘸一拐检查机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以及休眠中加尔姆机体内部元件运行时极其微弱的滋滋声。
墨白靠在窗边,如同融入阴影的石像,只有偶尔扫视外界时眼中闪过的微光,证明他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戒。之前的连番恶战和高度精神紧张,即使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他需要休息,但他更清楚,此刻的松懈可能意味着死亡。
林幽依旧昏迷着,躺在那些相对干净的麻袋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但平稳。墨白的目光偶尔会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审视。那个冰凉的吻,那穿透杀戮喧嚣的旋律,那强行稳定他精神、甚至能干扰强大畸变体的无形波动……这个看似脆弱的少年,身上隐藏的秘密和力量,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惊人,也更加……危险。不仅是对敌人,或许,也是对墨白自己。那种被安抚后近乎贪恋的平静感,让他本能地警惕。
阿吉终于在一台锈蚀严重的控制台后面找到了一个老旧的、布满灰尘的电源接口。他惊喜地低呼一声,也顾不上脏,用袖子擦了擦接口,然后从宝贝背包里翻出各种转接头和测试仪。
“有电!居然还有电!”他兴奋地压低声音,虽然电压不稳,但至少能用了!“加尔姆有救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加尔姆的应急充电线接上电源。加尔姆机体上几个原本黯淡的指示灯微微亮起,进入了缓慢充电状态。阿吉松了口气,又开始尝试给自己的多功能腕表和几个小型设备充电。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和腿上的伤痛终于袭来。他靠着冰冷的机器外壳滑坐到地上,长长吁了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刚才装备连续失败的尴尬交织在一起,让他心情复杂。
“白哥……”他小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刚才……谢谢啊。”指的是墨白及时回来解决虫子和没有真的把他扔下。
墨白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吉挠了挠头,又看向昏迷的林幽,眼神里多了几分佩服和后怕:“林幽小哥……也太猛了……那玩意可是纯精神体啊……他就那么硬刚……我现在脑子还嗡嗡的……”
“他的能力很特殊,也很危险。”墨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透支的后果你也看到了。以后除非万不得已,不要让他轻易动用。”
“明白明白!”阿吉连连点头,随即又好奇地问,“白哥,那你……是不是好点了?”他指的是墨白那可怕的杀戮渴望。
墨白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暂时。”
只是暂时被那股宁静的力量压制了下去,如同被强行按入冰海的火山,那炽热的熔岩依旧在深处翻涌,等待着下一次更猛烈的爆发。而林幽的存在,就像是对这火山唯一的、却又令人不安的控制器。
阿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敢再多问。他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点压缩食物,分给墨白一些,自己艰难地咀嚼着,试图恢复体力。
工厂里再次陷入沉默。充电设备的微弱指示灯,月光,尘埃,构成一幅诡异而宁静的画面。
然而,在这惊魂未定的休整时刻,墨白的耳朵忽然微微动了一下。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工厂深处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
“怎么了?”阿吉立刻紧张起来,手里的食物都掉了。
墨白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除了风声,似乎还有……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还有……仿佛很多细小的脚踩过灰尘的声音?从工厂的深处传来,正在慢慢靠近。
不是老鼠。声音更轻,更密集,更……有组织性。
墨白缓缓拔出了“夜”,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刚得到的短暂休整,似乎又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