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最后一丝外界的光线与空气彻底隔绝。眼前是一条倾斜向下的、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金属通道,壁板上镶嵌着发出微弱冷光的应急条带,一直延伸至视野尽头的黑暗中。空气冰冷而干燥,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大型精密仪器持续运行产生的低频嗡鸣。
这里是“掘进之城”的表层入口,普罗米修斯序列庞大地下巢穴的咽喉。
“空气成分复杂,但无毒,含氧量偏低。”阿吉看着便携检测仪上的数据,小声报告。 “能量读数混乱,屏蔽场很强,内部结构扫描受阻严重。”飞羽调整着面具上的夜视和热感应模式,“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头顶,这种老旧的避难所结构说不定哪里就松动了。”
队伍呈警戒队形缓慢向下推进。磐岩持盾在前,飞羽如同幽灵般在前方数米处探路,墨白断后,将小瞳和状态不佳的安梦护在中间,老铁砧和阿吉负责侧翼。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只有单调的金属壁板和冰冷的灯光不断重复。压抑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挤压着每个人的神经。
墨白的感觉最为强烈。
越往深处走,那股似曾相识的冰冷感和排斥感就越发浓烈。通道壁板的材质、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的微弱嘶鸣、甚至脚下金属网格地板传来的震动频率……都与他记忆碎片中那些模糊的场景产生着令人不安的重合。
这里,或者一个极其相似的地方,他一定来过!
而且,绝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躁动的空间之力正在变得活跃,并非战意昂扬,而是一种仿佛被同类力场干扰般的、细微的共鸣与抵触。这感觉……就像一把刀被靠近了锻造它的熔炉,既熟悉,又本能地抗拒着回归。
“……有东西……”小瞳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带着颤抖,抓住了旁边安梦的衣袖,“在下面……很深的地方……‘看’着我们……”
几乎同时,安梦也微微睁大了总是朦胧的眼睛,抱着布偶的手臂收紧了些:“……‘巢穴’……醒了……它在……好奇……”
她们感知到的,并非具体的生物或陷阱,而是某种……弥漫在整个地下空间中的、庞大的、若有若无的意识残留?或者说,是这座庞大设施本身所承载的、由无数痛苦、实验和冰冷指令沉淀下来的集体意念场!
呜——嗡——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于机器运行的、更加低沉悠长的嗡鸣声,仿佛从地核深处传来,顺着金属结构传导而上,轻轻撼动着所有人的脚底。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骨骼和神经!
嗡鸣声中,似乎夹杂着某种极其模糊的、无法分辨语言的……呼唤。
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牵引力!
呼唤的目标,似乎是……
墨白猛地按住额头,一股突如其来的、尖锐的刺痛感钻入他的脑海!眼前的金属通道仿佛扭曲了一下,无数重叠的幻影一闪而过:
· 冰冷的束缚带勒进手腕的触感。
· 充斥着整个视野的、不断跳动的危险红色数据流。
· 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反复宣读着:“……适应性测试第74次……失败……痛楚阈值提升……”
· 黑暗中,无数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透过观察窗凝视着他。
· 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低头记录着什么,手腕上露出一块特征独特的银色腕表……
幻影破碎!
墨白剧烈地喘息着,额角渗出冷汗。那些记忆碎片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带来的痛苦和冰冷也更加真实!
那声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与呼唤,仿佛一把钥匙,短暂地撬动了他记忆牢笼最深处的大门!
“墨白?”飞羽察觉到他气息不对,立刻退回两步,警惕地看向四周,“怎么了?”
“……没事。”墨白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和刺痛感,声音有些沙哑。他抬起头,黑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燃烧。
那呼唤,那“巢穴”的牵引,目标果然是他!
是因为他体内这与普罗米修斯序列密切相关的力量?还是因为他这个“失败品”或“逃亡者”再次踏入了他们的领域?
无论是什么,他都绝不会再被拖回那个冰冷的过去。
“继续前进。”墨白的语气恢复了冰冷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森寒,“它不是在呼唤我。”
“它是在召唤它的掘墓人。”
他率先迈开脚步,向着那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冰冷呼唤的黑暗,坚定不移地走去。
巢穴已然苏醒。 而利刃,亦将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