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陆楚廷心头一震。
他犹豫了不到一秒,立刻转身回房,走到床边,轻轻拍了拍陆楚远的肩膀。
“哥,醒醒。”
陆楚远眼皮都没掀一下。
“嗯……”
接着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整个人更深地陷进被窝里。
陆楚廷叹了口气,再次凑近了些,把沅沅刚才的话转述了一遍。
哪知换来的却是一记更重的翻身。
棉被“哗”地一下被拉上来,彻底盖过头顶。
陆楚廷站在原地,一时僵住。
大哥确实辛苦,千里跋涉归来,理应好好休息。
可……
沅沅难得如此认真,甚至有些反常。
若她真发现了什么关于灵气运转的契机,错过这一晨,或许就是白白浪费一场机缘。
他咬了咬牙,眼神一狠,下一秒猛地扑上去。
双手一掀,直接将厚厚的棉被狠狠拽开!
寒气顿时灌入,陆楚远浑身一抖,本能想缩回去。
可陆楚廷早有准备。
一手抄住他的腋下,另一手托住后腰,铆足了劲儿,将大哥从床上拖了起来。
“哥!”
他语气坚定。
“你先起来打拳,就一套,打完回来接着睡,没人拦你!你要是想睡一整天,睡到明早都没人敢说你闲话!但现在……求你了,起来吧,好不好?”
陆楚远终于撑开双眼,一脸“我是不是在做梦”的表情。
脑海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念头。
我记得,我走之前,这小子可是我说东,他绝不敢往西。
怎么这才出门一趟,家中多了个小丫头不说,连亲弟弟都像是被人换了芯子?
他张了张嘴,想骂两句。
可看着陆楚廷满脸焦急的样子,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反正已经被喊醒了。
再想睡也不可能了。
他认了。
干脆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低头瞧着那个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家伙,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
“沅沅,你让哥练什么拳?”
沅沅一摆胳膊,扭过头,一本正经地说。
“五哥,你跟我学!”
她动作软乎乎的,却透着一股子认真。
每一个抬手、每一个踮脚,都清清楚楚。
陆楚远起初只是瞧着。
心想这丫头又在闹什么名堂。
可没想到,盯着盯着,脚就不自觉地跟着动了。
手也忍不住比划起来。
他眼角瞥见她嘴角悄悄翘起,带着一丝得意。
随后听见她清脆的声音响起。
“五禽戏是天上仙人教我的。他说天天打,能通气血、养身体,活到八百岁都不带喘气的。”
陆楚远手突然停了。
天上仙人?
你当这是话本子呢?
他抬头看向沅沅。
小姑娘正双手叉腰,小脸仰着,神情严肃得像个老夫子。
他气得想笑。
让哥早起练拳就直说,非得扯个仙人出来?
是怕我骂你大清早拉人起床扰人清梦,还是觉得我脑子不灵光,好骗?
他心里嘀咕着,可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她那套动作上。
起手如虎扑,转身似猿跃,虽稚嫩却有章法。
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是她瞎编的?
还是……
真的从哪儿看来的?
他嘴上嫌弃,手底下却没停,一招一式,陪着她打完整套。
沅沅心里清楚,五哥身子还虚着,不能累着。
练太久反而伤身。
她算着时间,一盏茶的时间,刚刚好。
随即双臂一收,脚步轻点归位,脸上还带着一点红润。
“五哥,回屋睡吧!沅沅也要再去赖会儿床,困死啦!”
话一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她拎起小短腿,撒丫子就往屋里跑。
陆楚远眨了眨眼,脑子还没转过弯来。
刚才那套动作算什么?
早课?
还是小姑娘的晨间游戏?
他扭头问旁边同样一脸茫然的弟弟。
“她……是梦游来捉弄我的吧?”
陆楚廷眨眨眼,也懵了。
“我……我也不知道。该不会真是梦游吧?”
兄弟俩对望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困惑。
最后,陆楚远摇摇头,叹口气。
“算了,随她去吧。”
两人转身回屋,各自钻进被窝,蒙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沉,还赶上了书堂放假。
两人一觉睡到晌午才爬起来。
日头已高,阳光洒在青砖地上。
沅沅端着小碗,坐在四哥和六哥中间。
碗里是热腾腾的红枣猪肚汤。
她小脑袋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五哥。
陆楚远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眼神还有些涣散。
他低头一口一口喝着碗里的红枣猪肚汤。
汤汁浓香,红枣软糯,猪肚炖得入口即化。
他喝得香极了,连眉都不抬。
倒是陆老夫人坐在上首,一眼就看见了沅沅那副模样。
她忍不住放下针线,笑着问。
“乖乖,你瞅什么呢?眼睛都快贴到你五哥脸上了。”
沅沅正叼着一只油光闪闪的鸡腿,腮帮子鼓鼓的。
忽然听见有人问话,她猛地一愣。
刚想开口回答,旁边的陆楚廷却已抢先开了口。
他清了清嗓子,将清晨在院子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末了,还不紧不慢地补充了句。
“妹妹是心疼五哥,想看看他有没好些,这才一大早过去探望。”
沅沅听得连连点头,手里的鸡腿都顾不上吃了。
只一个劲儿地用眼睛示意自己确实如此。
陆楚远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丫头,五禽戏是灵丹妙药啊?打一遍我就全好了?那我岂不是能飞上天去?”
这话一出口,原本还热热闹闹的饭桌瞬间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几道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卫氏第一个坐不住了。
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没个轻重?妹妹好心教你,你怎么反倒拿她开起玩笑来了?快,马上跟你妹妹道歉!”
陆楚耀也皱起眉头,目光沉沉地落在陆楚远身上。
“沅沅才多大点?她懂什么五禽戏不五禽戏的?你一个做哥哥的,拿她当玩笑取乐,成何体统?”
陆楚远心里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们怎么一个个耳朵都这么灵?
一出声就全站到她那边去了?
连句玩笑话都容不下?
这也太偏心了吧!
他越想越憋屈,低头猛喝一口热汤。
滚烫的汤水滑入喉咙,烫得他差点呛住。
他强忍着不适,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笑来。
“娘,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随口一说,跟妹妹闹着玩呢,您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