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慕朝歌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谁说要同时对付两家了?”
几位大臣都是一愣。
“我们不但不要对付胡家,”慕朝歌目光锐利,语出惊人,“反而要与胡家联手。”
“联手?”大理寺卿郑武当下意识地重复,眉头紧锁,显然觉得不可思议。
胡一冰是老狐狸,怎么可能与陛下联手?
“不是招揽,”慕朝歌正色道,“而是借刀杀人。”
她内心冷笑,原着里,胡一冰和尉迟瑾这两个老贼,后期可是合起伙来,趁着天灾大发国难财,逼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最后甚至引发了民变!
他们踩着百姓的尸骨,一个攫取财富,一个篡夺皇位!
这种蛀虫,也配让朕招揽?朕现在动不了他,就先借他的力,除掉尉迟瑾!
之后再慢慢跟他算账!
这个“借刀杀人”的计策,不可谓不狠,不可谓不……狡猾!
凌松篱心中下意识地冒出了这个评价。
不过,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凌松篱反应过来,眼中精光一闪:“陛下的意思是……利用胡一冰也想除掉晋王的心思?”
“不错!”慕朝歌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胡一冰岂会坐视晋王坐大?之前不过是互相牵制。如今,晋王弑君罪名虽未最终定案,但已传遍天下,声名扫地,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胡一冰这只老狐狸,绝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大理寺卿郑武当也明白了过来,道:“我们可以暗中向胡一冰透露一些关于晋王某些罪证的关键线索,或者,引导胡一冰以为这是打击政敌的良机,让他冲在前面!”
户部尚书季晟辙补充道:“我们甚至可以做出暂时隐忍的姿态,麻痹胡一冰,让他觉得陛下没有功夫管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对付晋王的手下……”
几位臣子你一言我一语,商议出了一系列对策。
……
翌日。
新昌郡主胡婉婷接到圣旨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入宫?封为贵妃?这简直像一道晴天霹雳,砸得她头晕眼花。
她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对什么三宫六院提不起半点兴趣,只想离那吃人的皇宫远远的。
可胡家,她的父亲吏部尚书胡一冰,还有族中那些长辈,脸上却都乐开了花,仿佛这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好事。
在家族的压力下,她只能穿上贵妃礼服,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被抬进了金碧辉煌的牢笼。
侍寝的夜晚来得很快。
胡婉婷独自坐在寝殿内,心跳如擂鼓。
殿内红烛高燃,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龙涎香,却让她感觉更加窒息。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想起穿越前看过的那些宫斗剧,还有偷偷听宫里老太监议论的闲话,说什么皇帝第一次临幸慕妃的时候,慕妃第二天下不了床,疼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脚步声和太监恭敬的通报声。
胡婉婷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低着头,连呼吸都屏住了。
慕朝歌走了进来,她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胡婉婷一番。
胡婉婷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然而,皇帝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皇帝指了指那张铺宽大的龙床,“到上面去,给朕跳起来。”
“……啊?”胡婉婷彻底愣住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
跳……跳什么?
“听不懂吗?”皇帝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威严,“朕让你,在床上跳。一直跳,跳到朕让你停下为止。”
胡婉婷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这算什么?羞辱吗?还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但在皇帝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多问。
她只能笨拙地爬上了那张龙床,然后,开始一下一下地蹦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双腿开始酸软,呼吸变得急促。她像个被人操控的木偶,或者说,像只被戏耍的猴子,在这张龙床上,机械地重复着蹦跳的动作。
皇帝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偶尔端起茶杯抿一口,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跳,就跳了整整一个通宵。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皇帝才仿佛终于看够了,淡淡地说了一句:“可以了。”
胡婉婷双腿一软,直接从床上瘫倒下来,浑身像是散了架。
尤其是两条腿,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连站起来都困难。
皇帝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然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没人知道皇帝具体说了什么,但胡婉婷听完后,看向皇帝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位年轻的帝王,心思深沉,手段高深莫测,拥有着对所有人生杀予夺的绝对掌控。
什么恩宠,什么权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浮云。
背叛胡家,暗中投靠皇帝,或许,这才是她在这深宫中唯一的生路。
于是,当天亮后,宫女太监们进来伺候时,看到的是婷贵妃侍寝后双腿酸软的景象。
消息迅速传遍后宫,所有人都认定,这位新入宫的婷贵妃,风头正盛。
与此同时,兰台宫内,一片愁云惨淡。
尉迟澈依旧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尤嬷嬷守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再听到外面传来的关于皇帝如何宠爱新晋婷贵妃的议论,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忍不住悲从中来,扑在床边,放声痛哭:
“我的小姐啊!您快醒醒吧!您看看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您为了陛下,差点连命都搭上了,如今还躺在这儿人事不知……可陛下呢?陛下他转头就封了那胡家的女儿做贵妃!昨儿个晚上还召了她侍寝!听说婷贵妃今早出来,路都走不稳了,可见备受恩宠啊!小姐!您快醒醒啊!再不醒,这宫里哪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啊!呜呜呜……”
她哭得情真意切,涕泪横流。
哭着哭着,尤嬷嬷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尉迟澈放在身侧的手。
忽然,她猛地止住了哭声,使劲揉了揉眼睛——她好像看到,小姐的食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是眼花了吗?
尤嬷嬷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只苍白的手。
为了验证,她故意带着哭腔,用更夸张的语气继续说道:“小姐!您还不知道吧?现在满宫里都在传,说陛下对那婷贵妃喜欢得紧!赏了好些珠宝绸缎,还把离长春宫最近的漪澜殿赐给她住了!这分明就是要专宠的架势啊!可怜您还在这里躺着,陛下怕是都要把您给忘了!”
她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那只手。
果然!
下一刻,尉迟澈的食指,连同中指,明显地蜷缩了一下!
尤嬷嬷的心猛地一跳!不是错觉!小姐能听到!
她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冲进尤嬷嬷的脑海。
既然说好话唤不醒,那不如,直接把她“气醒”!
于是,尤嬷嬷立刻改变了策略,她不再一味悲伤,而是开始绞尽脑汁,用越来越离谱的言论来刺激床上的人:
“哎哟喂,老奴还听说啊,陛下夸那婷贵妃身段柔软,跳起舞来跟仙女似的!准备过两日就在御花园设宴,专门让婷贵妃跳舞给大伙儿看呢!”
“还有啊,内务府那边都在传,陛下有意让婷贵妃协理六宫了!这分明就是要取代小姐您的地位啊!”
“小姐啊!您再不醒,您这兰台宫,怕是都要被那帮小人给占去啦!”
她越说越夸张,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尉迟澈的手。
只见那只手,反应越来越明显!
甚至,额头上似乎也有青筋隐隐跳动!
虽然人依旧没有醒来,但这么剧烈的身体反应,无疑表明他的意识正在黑暗的深渊中剧烈地挣扎着。
尤嬷嬷看着这变化,又是心疼又是激动。
只要小姐能醒,别说当个恶仆了,就算让她立刻去死,她也心甘情愿!
……
金銮殿上,今日的气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龙椅上,慕朝歌神色看似平静,但目光扫过吏部尚书胡一冰时,竟罕见地带上了一丝笑意。而向来与胡家不算对付的几位皇帝党成员,今日也像是转了性。
户部尚书季晟辙摸着胡子,对着胡一冰笑眯眯地说:“胡尚书近日为朝廷选拔贤才,辛劳备至,功在社稷啊!”
大理寺卿郑武当也一本正经地附和:“正是,胡尚书老成谋国,有胡尚书在,吏治清明,陛下也能安心。”
就连兵部的凌老将军,也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胡尚书,的确是中流砥柱。”
这一通突如其来的马屁,拍得不少中立派官员面面相觑,心里直犯嘀咕: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胡家什么时候和陛下这边走得这么近了?
再看胡一冰本人,虽然面上依旧是那副老成的模样,但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思。
许多原本还在观望的官员心里开始打鼓,不敢轻易站队。
就在这时,慕朝歌突然看向站在武官队列前列的刑部尚书洪雷松。
“洪尚书,晋王谋逆一案,人证物证俱在,天下皆知。朕看你刑部,似乎对此案并不上心,迟迟没有什么进展。你屡次三番的拖延,是什么道理?莫非,还是念及旧情,有心偏袒?”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洪雷松脸色顿时一变,刚要辩解。
早就等着这一刻的胡一冰,立刻抓住机会,上前一步:“陛下明鉴!老臣也早有疑虑!洪尚书与晋王过往从密,朝野皆知,如今晋王事发,刑部查案却如此拖沓,难免不让人怀疑,洪尚书是否已被晋王收买,故意拖延,意图包庇晋王!”
他这话更是狠毒。
更绝的是,刑部侍郎,一个靠着胡家关系爬上来的旁系子弟,此刻也出列,跪倒在地,大声道:“陛下!臣以为胡尚书所言极是!刑部上下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洪尚书确有多处可疑,臣恳请陛下明察!刑部需要一位能秉公执法的尚书!”
他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要趁此机会,把洪雷松拉下马,由胡家的人顶上!
朝堂上一片哗然!
然而,慕朝歌看着脸色铁青的洪雷松,心中却另有算计。
她深知洪雷松此人性情刚直,与晋王更多是利益捆绑。她如此施压,胡一冰如此落井下石,真正的目的并非立刻弄死他,而是要逼他!
逼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看清形势,做出选择。
是跟着晋王一起死,还是倒向她这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
她在赌,赌洪雷松是个识时务的俊杰。
就在洪雷松脸色变幻不定之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陛下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一个小太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进了金銮殿。
他手持先帝御赐的蟠龙杖,腰间挂着可随时入宫而无需通传的金牌!
是屠太师!
晋王的老师,更是先帝的老师!
三朝元老,地位非同一般!
晋王党的人一看到他,如同看到了救星。
屠太师走到台阶之下,并没有行大礼,只是微微躬身,声音带着沙哑:“陛下,老臣听闻晋王的事,深感痛心。然而,晋王毕竟是皇室血脉,陛下的亲弟弟。仅凭一些尚未查实的人证物证,便将晋王囚禁在天牢,恐怕伤了陛下的仁德之名,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老臣恳请陛下,以仁孝治国,念及骨肉亲情,暂且释放晋王,容后再查。如果陛下执意如此,老臣只好去太庙,向先帝哭诉了!”
这一番话,看似在恳求,实则是居高临下的说教,更隐隐带着威胁。
如果是以前的皇帝,或许真被他这套说辞拿捏住了。
可惜,他面对的是慕朝歌。
慕朝歌听完,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反而露出一种困惑的表情,她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开口:“屠太师,您老这话,朕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您说人证物证没查实?那躺在那儿半死不活的慕妃是假的?那刺客的死士是朕变出来的?那血书是朕伪造的?”
她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数过去,像个胡搅蛮缠的昏君,“您说要仁德,要骨肉亲情?那他拿毒箭射朕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朕是他亲哥哥?他去勾结妖道诅咒朕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血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