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石虎南下率领十二万精锐，再加上又在徐州，扬州等两淮流域的地区征召十万青壮。二十多万大军行进之时，无边无际的，人潮如海，一眼望不到边。前军已在二十里之外，后军才刚刚出发。路边的探马快速行进带起一股股烟尘。前军和中军皆是百战精锐，除了战马的嘶鸣声，上官的呵斥之声，还有行进之时的脚步声和带动的盔甲兵器的碰撞之声。无其他一丝嘈杂之声，行进的队列之中，兵卒们默默的赶路。
而后军行军队列则是有些紊乱，因为这些兵卒们都是刚刚才被征召没有超过半个月，还不是太熟悉军纪军规，在队列之中说话的，闲聊的，等等都有。虽然不断传来上官的呵斥之声，但也只是能管一小会安静。如果这个时候从天空望去，就会看见明显有五支庞大的行军队列，一眼望不到边。中间三支是步卒，两边则是骑兵护卫两翼。
再看看李文疆他们跟随冉闵，走在中军的最后面。后军的最前面。起码在马上，身披明光铠甲的，腰胯横刀的李文疆看着这壮观的场面，真是不住的感叹，真是太壮观了。虽然他跟随石虎南下之时看见过此种场面，但是还是忍不住的赞叹。如果自己能有一天也能拥有这么一只庞大的精锐之师，则大事可成矣。
李文疆部下的三千新兵们的士气因为唱军歌终于恢复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低落，离别的愁绪飘在这三千人的上空，挥散不去。
中军之中有一个装饰豪华，用八匹身上无一根杂毛的纯白色战马拉动的马车，四周都是装备精良，威武雄健的虎贲之士骑着俊健威猛高大的战马。马车里石虎那肥胖的身躯依靠在马车里，闭着眼，打着呼噜睡着回笼觉。昨晚，他和一众大臣喝酒，又喝多了，早上还没睡醒，大军就要开拔。所以，石虎趁着大军行进之时，补个觉。忽然传来一阵军歌之声把石虎吵醒。
睡的正香的石虎被吵醒，有些不悦的对马车外面喊道：“是哪个部分的，吵吵嚷嚷的，还有军规军纪吗？”
只听外面的一个骑士回禀道：“回禀天王，这是建节将军石闵，石将军的部下在唱军歌，听说是折冲校尉李文疆所作的，有不少别的部分的兵卒也跟随着一起唱。是否要属下前去制止？”
石虎一听说是他的养子冉闵的部下，又听说是李文疆所作的军歌。于是仔细倾耳听了一下。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
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嗯，唱得不错，词作的也很好，不愧是李文疆啊。不仅会作诗词，还能谱曲作词，且武艺了得，真是一位大才啊。居然让自己给碰上了，难道这是老天爷也在暗示自己是真命天子，自己是时候应该从那个堂弟石弘手里夺得那个大位了吗？不行，还是不能太着急，等明年发兵讨伐北燕鲜卑，以大胜北燕之声威，看到时谁还能反对自己上位。到时也可以找个机会，在战场之上好好考验一下这个李文疆，到底是有真材实料的大才，还是一个只会靠嘴巴的银样镴枪头。他可是见过不少汉族士子，有的还是豪门世家子弟，平时看的滔滔不绝的样子，好像天下尽在掌握之中，可以到来真格的时候，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兵卒呢。他可是见过这样的人在战场之上，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甚至还有的屎尿都被吓出来了。但李文疆应该不在此列，且看他那日在丛林之中与那些刺客们的杀戮，让自己这个久经沙场的人都被震到了。
虽然他也有夔安这样上马可以指挥大军作战，下马可以治理天下。但夔安毕竟是自己那位过世的叔叔的老臣子，虽然表面上对自己恭敬有加，唯命是从，可总归不是不是自己的心腹。自己和夔安中间隔了一道墙。
年青一辈的也只有李农，自己的养子石闵两人还行，将来可以好好培养。那个董闰和张温也还行。只不过这些人和李文疆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只是这李文疆还没有经过考验，自己也不能太确定本人是否像他平时自己看到的那样，精彩艳艳。
石虎想了想对外面的亲卫道：“不用了，就让他们唱好了。”说完话，石虎又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呼噜声传出马车的外面。
到了第四天，大军渡过泗水，进入了兖州地界，李文疆他们算是彻底的离开了徐州地界，离开了家乡。
随着大军逐渐进入中原腹地，人烟也逐渐稀少，有时十几里，甚至上百里之内不见一个村庄，有不少肥沃的膏腴之地都撂荒了，甚是可惜。
很多以前的村庄集镇，除了残垣断壁还能看出来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可是现在都已经是长满了荒草。荒草从平原一直长到早就没有人类居住的房屋里面，不时还能看见野兔从中闪过。
哎，这样不行啊，再过上百年，还有人知道自己是华夏一族，汉家儿郎吗，估计到时候，都只能记得自己是赵人，而不知道自己是汉人了，孩童还能知道孔圣人是谁吗，华夏衣冠道统将会丢失殆尽啊。
首次看着这种场景的李文疆，也是震撼不已，在他的印象里面，这些地方可都是应该是经济昌盛，人口密集的地方，现在居然好像是末世来临一般的场景。
想来这恐怕主要是因为石赵建立之前，西晋的八王之乱，接着就是羯，氐，鲜卑，匈奴，羌等五胡乱华。把原本富饶千里，人口众多的中原之地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大量北方汉人南逃，再加上连年的征战，异族的杀戮，中原和北方的汉人大量减少。
根据唐编《晋书》卷六十五《王导传》据说：“洛京倾覆，中州士女避乱江左者十六七”，这就是说，在胡人大肆屠杀汉人百姓的时候，几乎南迁的人达到半数以上，可见胡人屠杀百姓的残忍程度。
不仅如此，入侵中原的胡人许多还保留着食人的兽性，以后赵政权和前燕政权最为可恶，他们每次入侵都会掠夺大量财富，奸淫汉族少女，污辱完之后又将其充作军粮，简直禽兽不如。每次胡人攻克城池，都会将城内百姓赶尽杀绝，直至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在羯族建立的后赵政权中，两代皇帝都差点让汉族绝种，他们对汉族所犯下的滔天大罪简直不容原谅。
冉闵是中华民族史上真正的功臣，救汉族于水深火热中的大英雄，冉闵颁布《杀胡令》建立大魏政权之后，中原各地汉族百姓纷纷响应，冉闵灭后赵后，一次解放被掳掠的汉族女子就达二十余万，其中四分之一的人无家可归，冉闵只能将其暂且收留。在羯族建立的羯赵政权统治下，曾经建立了雄秦盛汉的汉民族已经到了灭族的边缘。到冉闵灭羯赵的时候，中原汉人大概只剩下四百万，诺大的中原之地能不荒凉吗？还真像曹操曹孟德的诗句中提到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西晋时期还有两千万，除去南迁的汉家百姓，至少有一千多万汉家百姓死在异族手中。史书记载:在与前燕慕容鲜卑的决战中，邺城被攻克，冉闵被杀，魏政权覆灭，这些刚脱离虎口的少女又全部落入慕容鲜卑族的手中。慕容鲜卑族将这些少女奸淫污辱，之后又将其充作军粮，仅一个冬天就吃的干干净净，邺城城外这些少女的残骸断骨竟堆积如山。
李文疆看着那挺拔的身姿，正目视远方石闵，也就是后来的冉闵，目光坚毅的想到，放心吧，未来的大魏陛下，汉家的大英雄，我李文疆绝不让历史重演，绝不。
冉闵回过头看见李文疆正目光坚毅的看着自己，有些疑惑道：“文疆在想什么呢？”
李文疆没反应过来，顺口说道：“我在想那些惨死在异族铁蹄之下的汉家百姓们。”
冉闵赶紧看看周围，看到没有别人，只有还在闷头行军的队列，才小声的说道：“文疆，你以后说着话的时候要小心一些，可千万不要让别人听了去。”
李文疆也是反应过来，看着四周也没有其他人，于是纵马走上前去，对着冉闵小声的说道：“将军，我听说这天王石虎也是为人残暴，且荒淫无道，喜欢滥杀无辜，攻打城池，喜欢屠城，要是有一天他当上皇帝，那还有我等汉家百姓的活路吗？难道我等汉家男儿只能等着亡族灭种的那一天吗？”
石闵目光灼灼的盯着面色通红，有些激动的李文疆，好大一会才含糊的说道：“你一个小娃娃，初来乍到的，天王如此赏识与你，怎么能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有这功夫想这些无关紧要的，还不如好好去琢磨怎么好好的训练新兵，待日后上了沙场，立下战功，才能更好地为天王分忧，方才不负天王对你的一番苦心，你可明白？”
说完话，冉闵就驱马离开。李文疆琢磨着冉闵刚刚说的话，难道冉闵对自己有防备，才这么说的。再想想冉闵说的，好好训练新兵，立下战功，才能更好地为天王分忧，那不就让自己因此掌握更多的权力和兵马吗，估计还有对自己的戒心未除。两方面应该都有，自己可能还在考验期。冉闵还未能把自己当作心腹，所以他才这样含糊的说话吗？
李文疆心里暗暗的想着，一时也没有什么头绪，心一想，还是算了，不管以后想要干什么，手里必须得有一支对自己俯首帖耳，服从自己命令的军队才能行。枪杆子里才能出政权，试想一下，如果自己手里能有几十万汉家儿郎组成的精锐之师，谁敢随意屠戮我汉家百姓。
而眼前的这些刚入伍的三千徐州子弟兵，就是自己以后的根基，自己一定要好好训练他们，把他们早日训练成一支虎狼之师。李文疆看着不断从自己身边走过的兵卒们，眯着双眼，外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文疆可不知道他的这些话对于冉闵是多么大的震撼。冉闵此时也只是心中刚刚有些想法，并没有太确定，李文疆这么一说，等于是把他冉闵的内心深处秘密全部说出了。冉闵想起自己十三岁那一年跟随石虎上战场，看着那些胡人虐杀汉家百姓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也许就是那个时候，自己心中才会有把这些异族赶出中原的想法，十几年过去，自己也是一直为之努力，可惜始终没有独自领兵上沙场的时候，到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建节将军，手下也仅有三千部下。他是多么渴望在沙场建功立业，好早一日掌握更多的兵权，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解救更多的汉家百姓。
一时间，冉闵痴痴的看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