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宋清雁正色道,“王爷。”
“嗯?”沈淮川挑了挑眉,一脸“你继续编吧我都会理解”的表情。
“我觉得吧......就是,我们的距离有点暧昧了。”宋清雁放下筷子正色道,“我们应该离远点。”
沈淮川冷哼一声,袖子一甩就走了。
看着沈淮川拂袖而去的背影,宋清雁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心里有点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又生气了?她说的不是实话吗......而且太近了,她会舍不得。
她低下头,戳了戳碗里剩下的半块糕点,没什么胃口了。沈淮川的心思比海底针还难捞,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她这点道行根本不够看。算了,不想了,反正也想不明白。更没时间哄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得赶紧去药叟那里继续“打工”。
匆匆扒完最后几口饭,宋清雁起身回了自己院子。她让春桃找来一身最普通、最耐脏的粗布衣裙换上,头发也简单地挽成髻,用木簪固定,脸上脂粉未施,力求看起来像个寻常人家的媳妇或者帮工。昨日操劳,沈淮川给的好衣服都磨破了,她心疼钱。
“娘娘,您这是又要出去?”春桃看着她的打扮,忧心忡忡,“昨日回来那般模样,王爷虽没说什么,但阿亦大人他……”
“没事,”宋清雁打断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我就是去……嗯,找个地方静静心。王爷问起,你就这么说。”她没法跟春桃解释太多,只能含糊其辞。
收拾停当,宋清雁依旧只带了春桃一人,借口要去西市逛逛买些丝线,乘马车出了府。有了昨天的经验,她让车夫直接将马车停在了离药叟给的第二个地址,位于城西平民区一条更僻静小巷巷口不远处的杂货铺旁。
“春桃,你还是在车里等我,或者去附近茶馆坐坐,我可能要久一些。”宋清雁吩咐道,心里对让春桃一次次干等有些过意不去。
“娘娘,您一个人进去……真的没事吗?”春桃看着眼前这条比昨天那条巷子看起来更陈旧、人烟更稀少的小巷,脸上写满了不放心。
“放心,是一位……一位擅长调理的老人家,我请他帮忙配些安神的香囊,需要亲自看着药材挑选炮制,费些功夫罢了。”宋清雁勉强找了个理由安抚她,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小巷。
按照药叟给的地址,她找到了巷子深处一扇更为不起眼的木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记,只有门环锈迹斑斑。她抬手敲了敲门,三长两短,这是昨天药叟临走时交代的暗号。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小豆子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他看见宋清雁,侧身让她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这个院子比昨天那个更小,也更杂乱,但药味却更加浓郁扑鼻。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晾晒的药材和半成品的药膏罐子,几乎无处下脚。药叟正蹲在一个小火炉前,拿着扇子慢悠悠地扇着火,炉子上坐着一个陶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散发出一种苦涩中带着奇异清香的味道。
“来了?”药叟头也没抬,用扇子指了指角落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药材,“今天活儿更多。看见那堆鬼切草和龙涎根了吗?分开,鬼切草只要叶子,龙涎根须洗净泥土后晾干,不能见强光。还有那边几筐紫云英,挑出杂质,碾成粉,要细如尘埃。”
宋清雁看着那堆工作量,倒吸一口凉气,这比昨天还要繁重数倍。但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挽起袖子,走到那堆药材前,开始埋头苦干。
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着药材的灰尘,让她脸上又是泥又是汗,比昨天更加狼狈。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做完,也许就能早点拿到解药,或者至少是更有用的方子。
药叟偶尔会踱步过来,检查她的进度和成果,挑剔地指出哪里做得不够好,然后又慢悠悠地走开,去摆弄他的药罐子,或者指点小豆子处理其他药材。他看似随意,但宋清雁能感觉到,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时刻都在观察着她。
时间在枯燥的劳作中缓慢流逝。中午时分,小豆子默默递给她一个干硬的馍馍和一碗清水。宋清雁道了声谢,坐在药材堆旁的矮凳上,狼吞虎咽地吃完,继续干活。
到了下午,她的体力几乎透支,手指磨出了水泡,腰背疼得直不起来。每一次弯腰,每一次碾磨,都像是酷刑。有好几次,她看着眼前仿佛永远也做不完的活儿,几乎想要放弃。凭什么她要在这里为那个阴晴不定的沈淮川受这种罪?他死了跟她又有多大关系?
可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眼前就会闪过沈淮川毒发时苍白的脸,月圆之夜主院隐约传来的压抑声响,还有昨夜他怀抱的温度和那句模糊的“别动”。
“真是欠你的……”她低声嘟囔了一句,用袖子抹了把汗,继续跟那堆顽强的龙涎根较劲。
夕阳西斜,将小院的墙壁染成橘红色。宋清雁终于将最后一点紫云英粉末过筛完毕,看着眼前分门别类、处理妥当的药材,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虚脱,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药叟慢悠悠地走过来,挨个检查了一遍,花白的眉毛挑了挑,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多了一丝极淡的认可。
“还行,没偷懒。”他淡淡地说,从怀里掏出另一个更小一点的瓷瓶,扔给宋清雁,“接着。”
宋清雁慌忙接住,疑惑地看着他。
“昨天给你的,是固本培元,减缓痛苦的。”药叟解释道,“这个,是配合使用的药引。下次他毒发前三个时辰,用三碗水熬成一碗,送服昨日那药。”
宋清雁握紧瓷瓶,心脏砰砰直跳。虽然还不是解药,但这无疑是更进一步的希望!她想行礼道谢,却被药叟用眼神制止了。
“别高兴太早。”药叟泼冷水道,“这药引霸道,须得他体内元气能撑得住才行。若是他本就油尽灯枯,用了也是催命符。所以,老夫必须亲自诊脉,确认他的身体状况,才能决定是否能用,以及后续如何用药。”
他盯着宋清雁的眼睛:“所以,你明白了吗?光有你这份‘诚心’还不够,必须让他本人来。你何时能带他来?”
宋清雁的心沉了下去。带沈淮川来?这简直比完成这些药材炮制更难上百倍。沈淮川那样多疑谨慎的人,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游医?更何况,他愿不愿意治,都是个问题。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与毒共存,甚至将此作为麻痹皇帝的伪装。
“我……我会想办法。”宋清雁艰涩地开口,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药叟哼了一声,似乎看穿了她的为难,但没再逼迫,只是挥挥手:“今日就到这吧,明日继续。活儿还多着呢。”说完,转身又去捣鼓他的药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