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卫志尚的话,陆临锋垂眸,什么都没说。
卫志尚懂什么,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最近的烦躁由何而来。
他转身进了屋子,卫志尚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
等他这根榆木开窍,那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江宁宁心里虽然有点儿想法,可是还没到家,就已经被她自己给全盘否定了。
她觉得陆临锋对自己是没那个意思的。
两个人年龄差得多,身份也有差异,最主要的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她只当是陆临锋觉得和她不是一路人,觉得之前看走了眼。
江宁宁把这件事放到脑后,没有再继续去想。
这天,她正在卫生所里分药,就见二牛和二牛娘急匆匆的过来。
“江医生,你快去我家看看吧,张大花吃了药,这会儿有点儿不好了。”
二牛娘上来就握住江宁宁的手说出这句。
江宁宁微微皱眉:“她怎么了?”
她倒是听村子里的人说过,二牛娘为了让张大花生孩子,找了许多偏方给张大花。
但是这种东西,不是说有孩子就能有的。
再说,张大花是自己吃了强效的堕胎药,本就伤了根本。
听到江宁宁这么问,二牛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江宁宁顿时就明白了,还是那偏方给闹的。
虽说她跟张大花之间有矛盾,但是她是医生,在卫生所,人家还患者找上门来,她不能不去。
“我去拿医药箱。”
说完这句话,江宁宁去拿了药箱子,跟着二牛还有二牛娘去了他们家。
江宁宁跟着二牛母子俩快步往他们家赶。
一路上,二牛娘还在絮絮叨叨地抱怨:“就是个没用的,喝点药都能出事,净会添麻烦……”
江宁宁抿着嘴没接话,那些所谓的偏方,成分不明,剂量随意,吃出问题来是迟早的事。
刚到二牛家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张大花痛苦的哀嚎声。
进屋一看,江宁宁的心猛地一揪。
张大花蜷缩在炕上,脸色已经不是蜡黄,而是透着一种灰败的青白。
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死死地按着腹部,身体时不时地痉挛一下,嘴角还残留着一些呕吐物。
这才多久没见,那个曾经泼辣刁钻的张大花,竟然被折磨成了这副形销骨立、奄奄一息的模样。
“大花!大花你咋样了?”
二牛扑到炕边,声音带着哭腔,这会儿他是真害怕了。
二牛娘也吓住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江宁宁立刻上前,放下药箱,冷静地吩咐:“快去倒碗温水来!二牛,你按住她,别让她乱动伤到自己。”
她迅速检查了一下张大花的瞳孔、脉搏和腹部体征,心里有了初步判断。
很可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草药引起了严重的中毒和急性肠胃炎,甚至可能造成了肝肾功能损伤。
“她今天吃了什么?具体是什么东西,还有剩下的吗?”
江宁宁一边打开药箱准备急救药品,一边厉声问道。
二牛娘这会儿不敢隐瞒了,哆哆嗦嗦地从墙角拿出一个黑乎乎的瓦罐。
“就、就是这个,说是……说是山里求来的神仙草,熬水喝……”
江宁宁凑近一闻,一股刺鼻混合着腐败的气味直冲脑门。
她用小木棍拨弄了一下罐底残留的草药渣,脸色更难看了。
里面不仅有几味药性猛烈、带有小毒的草药,甚至还有些说不清来源的霉变植物根茎!
“胡闹!这东西能吃吗?这是要出人命的!”
江宁宁难得动了真怒,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二牛和他娘被吼得浑身一颤。
江宁宁不再理会他们,赶紧给张大花进行了初步处理。
清理口腔、喂下稀释毒素和保护胃黏膜的药物,又给她扎了几针缓解痉挛和疼痛。
在她的急救下,张大花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一些,痉挛慢慢平息,意识也清醒了些许。
她睁开眼睛,看到是江宁宁在救她,眼神复杂极了。
“江……江医生……”她声音嘶哑微弱,“对……对不起……”
这句道歉,包含了太多,或许是为了过去的污蔑,或许是为了此刻的麻烦。
江宁宁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应这句道歉,只是语气平静地说。
“别说话了,保存体力。你中毒不轻,必须马上送去公社卫生院进一步检查和治疗,我这里条件有限。”
一听要去公社卫生院,二牛娘立刻嚷嚷起来:“去卫生院?那得花多少钱啊!不行不行!江医生,你给她开点药吃吃就行了!”
江宁宁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二牛娘。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随时可能休克!再耽搁下去,人就没了!”
“到时候,你们家背上一条人命,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
二牛被他娘的话气得脸色通红,第一次冲着自家老娘吼道:“大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
他说着,眼圈也红了。
虽然是个傻子,但也知道孰轻孰重。
最终,在二牛的坚持和江宁宁的强硬态度下,二牛爹找来了板车,铺上被褥,和二牛一起,急匆匆地拉着奄奄一息的张大花往公社卫生院赶去。
江宁宁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愚昧,有时候比恶意更可怕。
它无形,却能将人一步步逼向绝境。
她回到卫生所,仔细清洗了双手。
刚坐下没多久,门口的光线一暗。
江宁宁抬头,意外地看到了陆临锋。
男人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立刻转身离开。
他手里拿着一个水壶,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冷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
“路过,看你刚才跑得急,嘴唇都干了。喝点水。”
他将水壶放在门口的桌子上,然后,不等江宁宁反应,便再次转身,大步离开。
步伐依旧很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仓促。
江宁宁看着那个崭新的水壶,愣了好一会儿。
陆临锋路过,给了她一壶水?
她拿起那个还带着他掌心余温的水壶,拧开,喝了一口。
清甜的井水滋润了干燥的喉咙,似乎也驱散了一些烦躁的情绪。
她看着水壶,又看了看陆临锋消失的方向,第一次,没有立刻否定心里的那个猜测。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有点别扭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