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书房内,唐清羽和席云围绕着那几滴关键的蜡油和密室的构成,进行了反复的推敲和勘察。席云思维跳脱,提出了几种利用蜡烛延时制造机关的假设,虽然细节上还需验证,但为破解密室提供了新的方向。
唐清羽则仔细检查了门闩、窗棂等可能设置机关的部位,不放过任何细微的痕迹。
经过一番细致的搜查,唐清羽在门闩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木质纹理凹陷处,发现了一小段几乎难以察觉的、焦黑色的细线残留物!
这个发现让她精神一振,几乎可以确定,密室确实是通过某种延时机关制造的。
凶手利用蜡烛燃烧烧断细线,使得门闩自动落下,从而从外部完成了密室的构造。
“看来,方向是对的。”唐清羽小心地将那截细线残留用镊子取下,放入证物袋,“接下来,就是要找出这种机关的具体设置方法,以及……谁有能力,并且有机会设置这个机关。”
两人初步有了突破,便决定先离开张府,回去再仔细研究。
然而,当他们穿过回廊,经过张府正厅时,却听到里面传来晟王萧玘带着怒意的声音,以及萧煜竭力压抑着情绪的辩解。
唐清羽和席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厅内的对话清晰地传了出来。
只听晟王萧玘语气严厉地斥责道:“煜儿!你太让王叔失望了!宝玥刚刚失去父亲,孑然一身,孤苦无依,正是需要人安慰照顾的时候!你与宝仪曾有情分,看在故去之人的面上,也不该对她妹妹如此冷漠!你倒好,成日只知道往那刑狱司跑,围着那个唐清羽转!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萧煜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坚持:“王叔,我对宝玥只有故人之情,绝无他意。我与清羽早已定下婚约,此生绝不可能另娶他人!”
“糊涂!”晟王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你看王叔我,一正妃九侧妃,平日里不也相处融洽,和睦美满?你若实在喜欢那唐清羽,待你与宝玥大婚之后,将她纳为侧妃便是,这有何难?想必张太傅在天之灵,也希望能看到你妥善照顾他的女儿!”
站在晟王身侧,一直低垂着头、扮演柔弱可怜角色的张宝玥,听到这里,心中暗自冷笑。纳为侧妃?以唐清羽那刚烈不肯屈居人下的性子,是绝不可能同意的。就算她一时昏了头答应,自己也有的是手段让他们之间心生嫌隙,永无宁日。这睿王妃的位置,注定是她张宝玥的囊中之物!
厅外的唐清羽听到晟王这番“一妻九妾”、“纳为侧妃”的言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可以忍受刁难,可以面对危险,但绝不容许自己的感情和婚姻被如此轻慢地安排。
她不再犹豫,迈步直接走进了正厅。席云见状,也立刻跟了进去,像个忠诚的护卫般站在她身侧。
唐清羽目光平静地扫过面露惊愕的晟王和眼神复杂的萧煜,最后落在暗自得意的张宝玥脸上。
“晟王殿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在我的家乡,实行的是一夫一妻制度。我唐清羽,绝无可能为人妾室,无论对方是谁,身份如何尊贵。”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萧煜,一字一句,如同立誓:“而且,若萧煜要娶我为妻,那么在他有生之年,便不能再纳任何其他妾室,通房也不行。这是底线。若他做不到,或者皇室不允许,那么我们的婚事,现在就可以立刻作废!”
她这番话石破天惊,震得整个大厅一片死寂。
在这个三妻四妾被视为理所当然的时代,她的要求简直是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席云立刻挺身上前,力挺自家老大:“不错!在我们家乡,不管你是王爷还是平民,律法都明确规定只能一夫一妻!就算有些人不守规矩,在外面找什么小三小四,那也是见不得光,被人唾弃的!”
“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萧煜捕捉到了席云话中的关键,惊疑不定地看着唐清羽和席云。他早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种异常的熟稔和默契,原来竟是同乡?
晟王萧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荒谬!简直是一派胡言!你们家乡奉行什么,与本王何干?与这大乾朝何干?既然你们来到大乾,就要遵守大乾的规矩!岂容你们在此妄议礼法,提出如此悖逆之言!”
唐清羽对晟王的暴怒恍若未闻。她看着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决绝,也有淡淡的遗憾。
她缓缓抬起手,拔下了发间那支质地温润的玉钗。
“王爷,”她将玉钗递到萧煜面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支玉钗,是在金簪案时,你赠予我的。你说,这是你母妃留下的遗物,希望我能好好保管。”
萧煜看着那支玉钗,心头猛地一紧,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清羽,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清羽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苦涩的弧度:“王爷,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本就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我们如同两条交叉的直线,虽然因为机缘巧合,有过短暂的交汇,产生了美好的回忆,但终究……是要朝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的。”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点,敲打在萧煜心上:“也许有一天,我和席云,还是能够找到方法,回到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个世界。那里的天空,或许没有这里广阔,但那里的规则,更符合我们的认知。以前的回忆很美好,你多次相救之恩,我亦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说着,她将玉钗轻轻放在了萧煜微微颤抖的手中,指尖与他掌心一触即分,带着诀别的凉意。
“珍重。”
留下这两个字,唐清羽不再看他,决然地转身,朝着厅外走去。
席云立刻跟上,在经过萧煜身边时,还投去一个“早知如此”的眼神。
萧煜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支还残留着唐清羽发间余温的玉钗。她的话语,她的决绝,像是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两个世界?交叉的直线?渐行渐远?回到她的世界?
这些他无法完全理解,却又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其中决绝意味的词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冲击着他的心神。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萧煜再也压制不住,身体剧烈一晃,一口鲜血猛地喷溅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和手中那支洁白的玉钗。
“煜儿!”
“王爷!”
晟王的惊呼和侍卫的慌乱叫喊在身后响起,但萧煜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的世界,在唐清羽转身的那一刻,仿佛已经崩塌了一半。
他眼睁睁看着那两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身影,消失在正厅门口的阳光下,只觉得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