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惠看起来很生气,所以程蕴也没敢开口。
段惠自己喝了半瓶水,才把压抑的火气降下来了些,转头去看坐在沙发上的程蕴,笑着开口缓解道:“这事你别往心里去,下次你回来,段楚要是因为这事和你闹,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收拾她。”
程蕴只是笑着摇头:“没事。”
看她这样子,段惠心里也不怎么好受,但是又不想让她这么不自在,只能时不时和她找话题:“暑假你有没有空?要不要去bJ和我玩?”
程蕴摇头,“不用了姐,我暑假应该不在梨城。”
“回长溪?”
程蕴点头,“暑假第一个月和导师去一趟深圳,然后再回家,家里桃子熟了,我得回去帮忙。”
段惠的话哽在喉咙里,但还是心疼的看着她,点头:“好。”说罢,又想到礼物这个事,开口又道:“我再买一份,到那时候我直接给你邮到长溪去。”
说到长溪,她又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上次看你朋友圈,你哥是不是快要有孩子了?”
说到长溪的家,程蕴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多了,点头:“嗯,嫂子预产期应该在年底。”
又聊了几句,段惠刚要问她今晚要不要在这里休息,就听到了敲门声,随后听到段天聪的声音,“泱泱,出来一下。”
段家的装修是最普通的一种,很简单的布局,段天聪甚至没有一间单独的书房,所以两人的谈话只能在阳台。
这两年段天聪调任书记,身份地位也越来越高,但是家里的房子却一直没变过。
段天聪作为人民父母官这一块方面也的确没得说,物质条件上极少会过分追求。
年过五十,但是他的身上还是带着年轻时的干劲,身姿挺拔,温文尔雅。
外头的风很热,身上出了汗,有点黏糊。
她和段天聪并排而站。
段天聪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个手镯身上。
当官多年,巴结他的人不在少数,所以见过的好东西自然也不少。
当年有人为了巴结他,托人给安俞送了一个手镯,听说那一个手镯就已经值一套房,虽说他让人退了回去,但是也拿出来看过。
那手镯甚至没有程蕴手上带着的这个成色通透。
他沉着脸色,看向程蕴:“和时修分开了?”
她和时修的事的确很广为人知。
她点头,嗯了一声。
耳边只传来段天聪的轻笑,“我和你说过,你和时修差距太大,是你非要去淌那个浑水,还把你程爸爸和程妈妈大老远从长溪叫过来。”
语气间颇为轻嗤。
程蕴低着头,手默默攥紧衣角。
段天聪转头看了一眼程蕴,想到今晚的事,也免不了一阵后怕。
池舟虽是他多年好友,但是这个秘密无论是谁都不能知道。
想到这个,语气里也略带埋怨:“怎么突然回来了不知道说一声?!”
程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想替自己辩解:“大姐回来,叫我过来吃个饭,我才过来的。”
不是无缘无故过来的。
“那你妈又说你不回来?这点事几个人都办不明白吗?不清楚的事怎么总是不知道多问问?”
责怪的语气,莫名的压力像是石块压在她的身上。
她只觉得有点无力和委屈。
家里的三个孩子,只有她总是被放弃的那个。
她别过头,不想让段天聪看到她红了的眼眶,半晌,干巴巴的说了句对不起。
段天聪转头看她,大抵是被送出去的孩子,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好,养成的性子也是格外软弱,即使后面被接回来,还是改不了。
段惠海外留学,在bJ工作,段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习更是出色,只有程蕴,木讷寡言,学习一般,还选了一个不怎么样的专业。
但是却让人意料之外的是,她竟然谈恋爱了,还是和时家的人。
当年段天聪知道的时候也阻止过,说家庭差距很大,人家看不上她,也不可能会结婚。
那是程蕴第一次反驳他,她说这是她的事。
即使很生气,但也只能说出这一句,甚至连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段天聪此刻看着程蕴,又想到上次程家夫妇打来的电话,更心烦。
他看了一眼程蕴,虽然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但他和安俞都在尽力弥补她,但她还是和他们生疏。
段楚的房间靠近阳台,窗户没关,听到她的哭声,之中还夹着安俞细碎的安慰声。
“每次你们都怪我,大姐从来都不护着我!”
“好啦好啦,你大姐二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这样,一个包包而已嘛,你二姐不是给你了嘛。”
段楚抽泣的声音没停,安俞的安慰声还在继续:“大姐不护着你不是还有爸妈嘛,爸妈都是向着你的呀……”
哭声变得有些沉闷,大概是安俞把段楚抱在怀里。
每次她一回来,家里总是这样。
程蕴叹了口气,也看到了段天聪的表情,以为是因为自己回来惹得大家都不开心,便开口道:“对不起,我以后尽量少回来……”
她回到段家的时候13岁,段楚四岁多,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
突如其来的姐姐分走了父母的注意力,这让她感到危机。
而且听说是爸爸在外面的孩子,这让她更讨厌程蕴。
那时候段惠已经十七岁了,有自己的房间,加上段惠有洁癖,不喜欢其他人碰她的东西,家里又只剩下一间房间。
那会儿段楚刚开始自己睡,便说让程蕴和段楚一起睡。
但是那时候段楚激动得不行,怎么样都不愿意,甚至还过激得动手和骂程蕴。
程蕴刚从乡下接过来,第一次来到梨城,哪里都无所适从,加上段楚十分不愿意,让她心里害怕又恐惧。
就这样,当时很无奈,安俞只能在客厅给她铺了个小床,将就着睡了半个月。
后来她自己主动说住宿,就这样,初中,高中,大学,还有现在的研究生,她都住宿舍,放假了就回长溪,也极少回来。
加上那时候为了避嫌,虽然说她是安俞娘家的孩子,但是那时候她和段楚实在是太像了,又害怕有心之人发觉,她回来的日子都得提前安排好。
虽然这两年政策放松了,倒也不用像之前一样担惊受怕。
想到程家夫妇的话,他吐出一口浊气,试探着开口:“你程爸爸说让我把你户口迁回来……”
一听这话,程蕴不可置信的看着段天聪。
段天聪看向程蕴,眼里也没有什么情绪,“你什么想法?”
程蕴紧咬着下唇,心里的最后一根防线好似崩的一声断了,声音里也不免染上了哭腔,她抽了抽鼻子,不愿在这里多呆,“我姓程。”
一句话,代表了她的态度。
听到这话,段天聪紧张之余也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