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馆火了之后，每天都热热闹闹的。
傍晚六点，女工们准时来学防身术，陈砚生教得认真。
从卸力到呼救，每个动作都拆开来教，还让老伙计当“坏人”，让女工们实战演练。
上午的夏令营更热闹。
十几个孩子穿着蓝色练功服，扎着马步，嘴里喊着“一二一”，声音洪亮，连老街的路人路过都忍不住探头看。
陈砚生也越来越有干劲，每天提前半小时到武馆，把木人桩擦干净，把草席铺整齐。
祝铮偶尔会来，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
看着他教拳，有时递瓶汽水，有时带点刘阿姨做的点心，两人没说多少话，但气氛很舒服。
可没热闹两周，麻烦就来了。
这天下午，陈砚生正在教孩子扎马步，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街道办的王建国，穿着中山装，别着钢笔，手里拿着个笔记本，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干事。
“陈砚生，你这武馆违规了。”
王建国走到院子里，把笔记本往石桌上一放，语气生硬。
陈砚生皱了皱眉。
“王主任，我们怎么违规了？”
“消防通道太窄，不符合规定。还有，练武的噪音太大，邻居都投诉了，现在停业整改！”
王建国翻开笔记本，念着上面的字，眼神里带着不屑。
陈砚生一下子急了，走到消防通道门口。
“王主任，您看，这通道我们刚加宽，有1.2米，比区里规定的1米还多20公分，怎么就窄了？噪音我们也控制在晚上七点前，孩子夏令营上午十一点就结束，哪来的噪音投诉？您就是故意的！”
他太清楚王建国的心思了。
当年父亲就是被他举报投机倒把，蹲了半年牢，出来后武馆黄了，父亲也积了病，没过几年就走了。
现在他开武馆，王建国又来挑事，明摆着是公报私仇。
“故意？”
王建国冷笑一声，指着陈砚生。
“你爸当年投机倒把被抓，你现在开武馆，谁知道是不是又想搞歪门邪道？我这是按规定办事，你要是不服，就去区里告我！”
旁边的干事也帮腔：“陈师傅，王主任也是为你好，赶紧整改，别让我们为难。”
陈砚生气得攥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跟王建国理论，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是祝铮，她刚从工厂过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王主任，您别生气，有话好好说。”
祝铮走到王建国面前，语气平静，从包里掏出那本“武馆合规经营指南”，翻开其中一页。
“您看，这是区消防科去年发的《个体户经营消防标准》，里面写着消防通道宽度不低于1米，我们武馆的通道1.2米，符合规定。还有噪音，指南里说居民区内活动噪音需在晚上八点前结束，我们七点就关门，也没违规。”
她又翻到后面，拿出几张照片。
“这是上周我请区消防科的李干事来检查时拍的，他说我们的消防没问题。还有邻居的签字，大家都说没觉得噪音大，您说的投诉，能拿出来看看吗？”
王建国看着指南上的规定，又看了看照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本来就是想找个由头刁难陈砚生，哪有什么真的投诉，现在被祝铮拿出证据，一下子没了底气。
“你……你这指南不一定是真的！”王建国还想狡辩。
“王主任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给区消防科打电话，让李干事过来核实。”
祝铮拿出大哥大，作势要拨号。
王建国赶紧拦住她，脸色难看。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抓起桌上的笔记本，跟两个干事匆匆走了，走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狼狈得很。
等王建国走了，陈砚生才松了口气，看着祝铮手里的指南。
“这东西真管用，多亏了你。”
“是你自己准备得好，通道加宽了，噪音也控制了，不然我拿什么跟他说。”
祝铮把指南递给她。
“以后再有人找茬，就拿这个出来，按规定办事，不怕他们胡来。”
晚上，武馆关了门，陈砚生没走，翻出父亲的旧照片，坐在门槛上看。
照片里，父亲穿着跟他现在一样的练功服，身边围着十几个弟子，笑得很开心。
祝铮没走，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看。
“我爸当年是被冤枉的。”
陈砚生的声音有点沙哑。
“他就是帮老街的街坊代买了点紧俏的布料，当时布料不好买，他托人从广州带了几匹，没收一分钱好处，结果被王建国举报成投机倒把，蹲了半年牢。出来后武馆黄了，他总觉得对不起弟子，天天喝酒，后来得了肝病，走的时候才五十岁。”
祝铮看着他发红的眼睛，心里有点酸，伸手攥住他的手。
“陈砚生，别难过。我帮你翻案，我认识张启明律师，他懂当年的政策，咱们找他查档案，肯定能还叔叔清白。”
陈砚生转过头，看着祝铮，她的眼睛很亮，带着坚定的光。
他心里一暖，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照片递给她。
“这是我爸最好的一张照片，以后挂在武馆里，让弟子们都看看。”
“好，明天我让人装个相框，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月光照在武馆的院子里，木人桩的影子拉得很长。
两人坐在门槛上，没说话，却觉得心里的距离近了很多。
陈砚生知道，有祝铮在，不管以后再遇到什么麻烦，他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