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晓晓眼睁睁看着祝铮翻过栏杆跳下去，整个人都傻了。
她扑到栏杆边，手指死死抠着木头缝隙。
海水在船底翻涌，墨绿色的浪涛里，只能看到祝铮跳下去时溅起的那朵水花，转瞬间就被游轮带起的尾流吞没。
“老板！陈砚生！”
她的声音喊得嘶哑，眼泪混着海风往嘴里灌，又咸又涩。
周围的惊呼声、尖叫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有人喊着“快放救生艇”，有人举着望远镜往海里瞅，乱成一团。
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她压根就不会游泳。
她能打倒持刀的歹徒，能一拳砸开木板，却在这无边无际的海水面前，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连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快！放救生艇！”
林秀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腔。
她被两个侍者扶着，脸色惨白，指着海面发抖。
“就在那片水域！快！”
陈晓晓猛地回头，抓住一个穿制服的船员胳膊。
“快！快救人！他们不会游泳！陈砚生根本不会水！”
她记得清清楚楚，小时候在武馆后院的池塘边，陈砚生为了救掉进水里的师弟，自己也滑了下去，在水里扑腾得像只秤砣，还是师父跳下去把两人一起捞上来的。
从那以后，他就更怕水了。
这么个人，掉进这么深的海里……
陈晓晓不敢想下去，只能死死盯着海面。
***
祝铮跳进海里的瞬间，才知道海水有多凉。
八月末的晚风已经带了凉意，海水更是冰得刺骨，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
她呛了两口海水，又咸又腥，呛得喉咙火辣辣地疼。
“陈砚生！”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睁大眼睛往四周看。
夕阳最后一点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游轮还在往前开，虽然速度慢了下来，但距离落水点越来越远。
得赶紧找到他。
她深吸一口气，憋住，往水下钻。
海水里能见度很低，只能模糊看到一两米远。
她像条鱼一样在水里游动，手臂划水的动作越来越急。
就在她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眼角突然瞥见一抹暗红。
是血！
顺着那道血丝往深处看，隐约能看到个黑影在水里沉浮。
“陈砚生！”
祝铮心里一紧，猛地朝那个方向游过去。
越靠近，她甚至能看到那道血是从他右手流出来的。
就是刚才抓刀的那只手。
他闭着眼，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发紫，身体软软地往下沉。
祝铮赶紧游到他身后，伸手托住他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往水面上带。
她把他的头托出水面，自己呛了好几口海水。
“陈砚生！醒醒！别睡！”
陈砚生比她想象的沉得多，尤其是在水里，每拖一米都像耗尽了全身力气。
她的胳膊开始发酸，腿也有点抽筋，可看着他毫无反应的脸，只能咬着牙往前挪。
不知游了多久，她感觉手臂都快断了，才终于听到远处传来救生艇的马达声。
“这边！我们在这儿！”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喊，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上显得格外微弱。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
陈砚生咳嗽了两声，吐出几口海水，缓缓睁开眼。
他的视线很模糊，只能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在眼前晃，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嘴唇被咬得发白。
“祝……铮？”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还带着点懵。
“你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祝铮一把抱住了。
她的胳膊圈着他的脖子，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勒进骨血里。
她的身体在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带着海水的凉意，却又烫得惊人。
“别动……”
她的声音埋在他的颈窝，闷闷的，带着哭腔。
“再动我就没力气拖你了……”
陈砚生愣住了。
海水还在往嘴里灌，救生艇的声音越来越近，可他满脑子都是祝铮抱着他的力道，和她发颤的声音。
刚才在甲板上没来得及细想的恐惧、慌乱，此刻全变成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左手，迟疑了一下，轻轻环住了她的背。
她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能摸到单薄的骨架。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后背，感觉她还在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我……我没事……”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得厉害，只能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砰”的一声炸响。
是游轮的定时烟花。
绚烂的烟花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炸开，红的、绿的、金的，像无数朵花在瞬间绽放，把海面照得如同白昼。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接连不断地升上天空，照亮了游轮的轮廓。
也照亮了水里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祝铮慢慢松开他，抬起头。
烟花的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星，里面却有水光在闪。
她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眼神复杂得让陈砚生心慌。
“你……”
他想打破沉默，却被祝铮打断了。
“陈砚生。”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带着海水的潮湿。
“你爱我吗？”
陈砚生彻底懵了。
他的脑子像被烟花炸开了一样，嗡嗡作响。
爱？
这个字太烫，他从来不敢想，更不敢说。
他只是个工人，她是高高在上的老板，他们之间隔着天堑，他连靠近都觉得是奢望……
可看着祝铮的眼睛，那双在烟花下闪闪发亮的眼睛，他根本说不出否定的话。
喉咙动了动，嘴唇翕合着，却发不出声音。
脸红得像要烧起来，连带着耳朵、脖子都红透了。
祝铮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笑了。
一个带着点无奈，又有点释然的笑。
她往前凑了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带着海水的咸味和烟火的气息。
陈砚生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祝铮伸手按住了肩膀。
她的手指带着海水的凉意，按在他的肩膀上，却像烫在了他的心上。
“我……”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
他想说“我配不上你”，想说“我不敢”，想说“我怕给你添麻烦”。
可话还没说出口，祝铮兀的凑近，轻轻吻住了他的嘴唇。
很轻，很软，带着海水的咸，和她身上淡淡的玫瑰纯露香味。
陈砚生的眼睛瞬间瞪得很大，全身都僵住了。
烟花还在头顶绽放，一朵接一朵，照亮了他震惊的脸，和祝铮微微闭着的眼。
救生艇的马达声越来越近。
可这一刻，整个世界好像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和唇上那点小心翼翼的温度。
祝铮很快就松开了他，往后退了一小步。
她的脸颊也红了，眼神却很亮，看着他，像在等一个答案。
陈砚生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想说的话全忘了。
他能尝到嘴唇上残留的咸味，和一点若有若无的甜，那是属于祝铮的味道。
远处传来救生艇上的呼喊。
“在那边！抓住绳子！”
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看着祝铮被烟花照亮的脸，觉得好像掉水里这一趟，也不是那么糟糕。
至少，他知道了，原来她看他的眼神里，藏着和他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