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见人?”刘熙下意识加快脚步:“就没进去看看吗?”
胡醴面色忧愁:“屋里太久没动静也进去看过,公主就盯着窗户发呆,什么话也不说,太医说怕是失魂症,想把脉诊断,公主又不肯,所以也无法确定。”
这么严重。
刘熙有点急了。
到了沁梵馆,屋外都安静的不对劲,天都黑了,屋里却一盏烛火都没有,黑压压的,只有屋外廊下挂着一排灯笼,她示意其他人等在外头,刘熙抱着卷轴,轻轻推开门进去。
屋里诡异的安静,死气沉沉。
她左右一看,在里屋窗前瞧见了李长昭,她瘦的如同变了个人,长发披散,穿着寝衣,抱腿坐在窗前矮榻上,隔窗瞧着外头,廊下的烛光雾蒙蒙的罩在她脸上,她的表情犹如一潭死水,眼睛里更是一点光都没有了。
刘熙点起烛台,突然的光亮让她下意识的看过来,瞧见是刘熙后表情微微一怔,目光直直的盯着她。
刘熙没说话,举着烛台在屋里看了一圈,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把卷轴挂上,画像小心展开,她退了两步,继续去点亮其他烛台。
李长昭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画像上,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纵使从未见过,她也认得上面的人。
“元后成婚那年十七岁,次年有孕,生下公主时十九岁。”刘熙语气缓慢的说起往事:“仔细算算,元后有孕七八个月的时候,年纪与公主一般大,知道陛下与纪王妃有了接触,那个时候,她应该身心俱碎,听说元后生产时并不顺利,曾一度有血崩之险,想来最后那两个月,她不仅在哭,也是想后路。
沈家不得势,她也不得陛下喜欢,以陛下的性子收了纪王妃是早晚的事,她的位置极有可能不保,所以得知纪王自缢后,元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安置纪王家眷,以此搏了个贤惠的名声,并在得知纪王妃有孕时,换掉落胎药,将纪王妃拖到落胎必死的地步,这个孩子生父不详,还没生下来就成了陛下心里的一根刺。
我想,元后当时打的主意,应该是让陛下恼怒之下除掉纪王妃,可陛下为了不伤害纪王妃的身体,宁可让她悉心养胎,元后肯定更害怕了,她很清楚纪王妃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所以她想了第二个主意,按照陛下的脾气,孩子大概是不能活着的,所以元后主动保下孩子的命,并养在掖庭。
不远不近,让纪王妃牵挂却不敢去见一面,更不敢在陛下面前露出半分对孩子的思念,这根刺算是成功扎在了陛下心里,但陛下依旧不曾厌弃纪王妃,甚至于对月子里的她更加上心,行为举止,俨然就是个体贴夫君,并且默许妾室对发妻下手,只为替纪王妃扫清障碍。
身心重创之下,元后只能为将来做尽打算,她知道自己若是死了,陛下肯定会立纪王妃为后,所以力荐太子,提前占了储君之位,这样一来,即便陛下真的立纪王妃为后,她与储君就是死敌,她纪王妃的身份就是她孩子登基的绊脚石,纪王妃不会有安稳日子。
诚然,这十多年来,公主是掌上明珠,受尽陛下宠爱,是真正的天之骄女,你知道元后不受陛下喜欢,但你觉得,最基本的敬重应该也是有的,结果事实让你无比失望,你没想到陛下会那么看重太子,这让你对自己多年来的受的宠爱产生了怀疑,你为自己的母亲抱不平。
可你是否想过,陛下若是真的看重太子,怎么会不给他半点结党拢权的机会?陛下若是真的疼爱荣王,怎么会让他涉险,并在他差点没命后包庇凶手?陛下若是真的深爱皇后,怎么会让她骨肉分离?公主地位稳固,不似太子战战兢兢,性命无忧,不似荣王几经生死,婚嫁有退路,不似皇后背负家族生死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陛下身边这些人哪个不可怜?大家都可怜,反抗不了大势,那就在尽可能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好些,当年元后身处绝境,依旧能够想法子让皇后至今如鲠在喉,太子也算是到了绝境,他依旧能够抓住陛下介意皇后曾为纪王妃这一点让陛下屡次拖延废太子的事,为自己争取反击的时间,公主并未到此绝境,为什么会自暴自弃?”
李长昭一声不吭,只是眼圈通红的看着画像,她委屈难过不忿,复杂的情绪勒的她几乎窒息。
刘熙将屋里所有的烛台点亮,又将窗户推开,清风带着凉意灌入屋里,她站在窗前,瞧着灯火零星的院子。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知道自己病了,你没了斗志,对所有东西都没了兴趣,你的骄傲碎的一塌糊涂,你控制不了情绪,你想自救,但任何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让你胡思乱想,你无法接纳自己的曾经,因为改变不了,所以你选择逃避。”
李长昭抱着自己的膝盖,情绪再度反扑,她控制不住自己。
刘熙听得见她的啜泣,却一句话没说。
李长昭哭了一夜,她就在旁边听了一夜,拂晓时,李长昭困倦的睡了过去,刘熙在香炉里点燃安神香,确保她睡熟后,这才让胡醴把太医叫来。
“忧思过重,心气郁结,因长久不思饮食,身体十分虚弱。”太医的结论没变。
胡醴满脸发愁:“公主一直这样下去可不好。”
“给她找点事做吧。”刘熙想了想:“心病还须心药医。”
她有主意了。
李长昭难得好好睡一觉,一直到下午才醒,一睁眼,就见满屋鲜花在阳光下缤纷绚烂,宫女在旁边小声说笑着修剪花枝,把鲜花摆满屋里每一个地方,元后的画像前支了条案,摆满了她喜欢的点心和书籍。
李长昭坐起来,目光将屋里每个角落都瞧了一遍,这才看见歪在椅子上打盹的刘熙,她睡得很熟,以至于突然歪了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时,把自己吓得一激灵。
看她手忙脚乱抓东西稳住身形的样子,李长昭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