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走出造型店，晚风就卷着南瓜香扑面而来。
街面上早已成了万圣节的狂欢场，比刚才在店里听着的热闹更甚。
穿黑袍的女巫不止一个，有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踩着儿童版扫帚，裙摆在风里扫过地面，扫帚上挂的南瓜灯晃出细碎的光。
她妈妈跟在后面喊：“慢点跑！别把你那假鼻子跑掉了！”。
安漾柠侧身对江寒说：“要是把安安带来就好了，她肯定很高兴。”
“达咩！”江寒拒绝道。
“我今天只想过二人世界。”
这时，两个裹着绷带的“木乃伊”正蹲在路边吃烤串，绷带缠得太急，咬串时得歪着脖子，酱汁顺着绷带缝往下滴。
这一幕恰好被江寒看到，他笑嘻嘻地说：“哥们儿，你这绷带再渗点红颜料，就真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了”。
更绝的是那些扮成明星的路人。
连有名的“向左”同志都出来了。
他想出名的一身，还是逃不过大家玩梗。
江寒看见有一排男生穿着向左在电影里穿的那套黑衣服。
通通把食指放在鼻梁上。
看得江寒叹为观止。
安漾柠刚踏下台阶，就像被施了定身咒的主角。
她那身暗黑新娘裙在夕阳里泛着哑光，领口暗红花纹被余晖照得像要重新渗出血色，几缕碎发粘在苍白的脸颊上，偏偏眼尾扫过的青黑色眼影，衬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江寒站在她身侧，黑色丝绒外套的金线在光下流转，红色领结像凝固的血，两人往那儿一站，连旁边举着“出售血浆饮料”牌子的小贩都看直了眼。
“我的天……这是真人吗？”有个举着拍立得的女生捂嘴惊呼，快门声立刻像爆豆子似的响起来。
“不对，比电影里还好看！”有对情侣凑过来，女生盯着安漾柠的裙摆：“这撕裂感做得太绝了，在哪儿租的？”
江寒正想替安漾柠回话，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斜后方有个穿骷髅头t恤的男生，正举着手机往安漾柠这边怼，镜头明显对着她的裙摆。
那男生还冲旁边的同伴挤眉弄眼，嘴里嘟囔着什么“这身材穿成这样……”。
江寒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没说话，只是往安漾柠身后站了半步，胳膊自然地环住她的腰，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碴子，直直射向那男生。
那男生对上江寒的目光，手猛地一顿，手机差点掉地上。
江寒眉峰挑了下，带着点警告的压迫感，那男生赶紧收回手机，拉着同伴灰溜溜地钻进人群里了。
“别理他们。”江寒低头时，声音已经软下来，指腹轻轻蹭了蹭安漾柠微凉的耳垂。
“冷不冷？风有点大。”
安漾柠摇摇头，目光被街对面的景象勾走了。
“走了走了，再磨蹭游乐园都要关门了！”
庄永志裹着狼人外套，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扫得孙德明的熊猫屁股直痒痒。
他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亮着和“雪儿”的聊天界面，指尖都在冒汗——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孙德明穿着熊猫服，跑起来像个滚动的糯米团子，圆滚滚的肚子撞得前面的“幽灵”扮演者一个趔趄。
“等等我！这头套闷得我快窒息了！”他扯着嗓子喊，声音从熊猫嘴里传出来，瓮声瓮气的像在撒娇。
走到游乐园门口时，连庄永志都忘了紧张。
拱形门楼上爬满了暗绿色的人造藤蔓，藤蔓间缠着银色的蜘蛛网，网眼里挂着拇指大的骷髅头，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地撞在一起
。门楣中央悬着的黑色蝙蝠模型足有小汽车那么大，翅膀是用薄铁皮做的，被风掀起时，露出里面藏着的彩灯，忽明忽暗地照着下面“惊奇游园”四个血红色的大字。
门口立着个三米高的巨型南瓜雕塑，南瓜脸上刻着咧到耳根的笑，牙齿是尖尖的獠牙，眼睛里塞着两个旋转的彩灯，照得周围的地面忽红忽绿。
穿恶魔装的工作人员正给游客发荧光棒，他的角是亮红色的，尾巴尖还缠着圈铁链，见了江寒他们，眼睛一亮：“哇！伯爵和新娘！今年最佳cos预定！”说着往安漾柠手里塞了根紫色的荧光棒，又给江寒递了根红色的，“配你们的衣服！”
进了园才知道什么叫“惊奇”。
路灯杆都被包成了枯树干的样子，顶端挂着倒吊的幽灵玩偶，白床单随风鼓起来，像真有人吊在上面晃悠。
长椅上爬着巴掌大的假蜘蛛，腿是钢丝做的，一碰就弹起来，吓得个穿公主裙的小姑娘直往妈妈怀里钻，却又忍不住探出头看。
草丛里突然窜出个戴青面獠牙面具的工作人员，举着把假斧头“嗷”地叫了一声，旁边的男生吓得蹦起来，女朋友却笑得直拍他：“胆小鬼！这都怕！”不远处的鬼屋门口排着长队，时不时有尖叫声从里面炸出来，混着动感的摇滚乐，热闹得让人心脏怦怦跳。
江寒注意到安漾柠的目光一直跟着过山车走。
那轨道在夜色里像条发光的龙，列车冲上坡顶时，车厢里的人都在尖叫，往下俯冲时，荧光棒组成的光带在黑暗里划出弧线。
“以前没来过？”他问。
安漾柠的视线落回地面，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落叶，荧光棒在手里转了个圈。
“嗯。”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我爸妈说游乐园太吵，容易学坏，从来没带我来过。”
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连带着语气里都飘着点落寞的调子。
江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他认识的安漾柠，永远是冷静的、优秀的，像株长在温室里的玉簪，干净又自持，他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情。
像个错过了糖果的小孩。
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挽成发髻的头发，指腹蹭到她耳后的碎发，软软的。
“那今天咱们就当回‘坏小孩’。”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很认真。
“想玩什么，想吃什么，都告诉我。不用管时间，不用管别人，就咱们俩，好不好？”
安漾柠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漫上点温热的光。
她望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那上面的彩灯正一圈圈地转，白色的骏马、粉色的天鹅、蓝色的独角兽，在灯光里像浸在糖水里的梦。
“我想玩那个。”
她指着旋转木马，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雀跃。
“好啊。”
江寒笑着牵起她的手，她的指尖还是有点凉，他用掌心裹住。
“走，去坐旋转木马。”
刚走两步，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拽住了。庄永志的狼人爪子攥得挺紧，毛茸茸的外套蹭得江寒手腕发痒。
“江哥！”他急得声音都劈了。
“你忘了？不是说好了陪我等雪儿吗？她微信说已经到门口了，我……我一个人有点慌。”
他说着，眼睛还往手机屏幕上瞟，屏幕里“雪儿”刚发来一句“我到啦，穿白色连衣裙”。
江寒这才想起庄永志的面基大计，刚要开口，旁边的孙德明突然“哎哟”一声，圆滚滚的熊猫身子猛地往他这边歪，差点把他撞个趔趄。
“你干嘛呢死胖子？”
庄永志被撞得一愣，没注意到孙德明的小动作，只是催江寒。
“快走吧江哥，万一雪儿认错人了怎么办？”
江寒看着庄永志急得冒汗的样子，又回头看了眼安漾柠。
她正望着旋转木马上的彩灯，眼里的光像碎掉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