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陈砚与苏昭已经出了县城。
两人身上都背着测量工具和采样袋，一路说笑中透着一丝紧张。
“你说这片山坡真能种核桃吗？”苏昭一边蹬着脚踏板一边问。
“排水好，土壤偏酸性，只要改良得当，三年内就能挂果。”陈砚语气笃定，“我查过资料，山楂、柿子也适合。不过这只是我其中的一个小目的，以后还会有更大的作用。”
在有足够的资金开发稀土资源之前，陈砚并不打算开发这块地，只能是先用种植经济林的方式拿下这块地。
说话间，他们已抵达城郊荒坡。
这里地势起伏，杂草丛生，几只野兔在远处惊起又消失。
陈砚取出卷尺和标尺，开始测量土地宽度与坡度，苏昭则拿着小铲子采集土样，装入玻璃瓶中。
正当两人忙得热火朝天之际，张铁柱从坡下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壶热水。
“哎呀，你们这是干啥呢？”他笑着问。
“勘探地形。”陈砚抬头一笑，“想搞点经济林。”
张铁柱一听来了兴趣：“种树？好啊！我家那小子也在家闲着，要是你缺人手，我带他一起上。”
“那太好了。”苏昭递上水壶，“我们正缺个帮手。”
张铁柱爽快接过，顺手把他们的测量工具包背了起来：“走吧，我给你们拎着，这山路滑。”
三人一路回城，张铁柱边走边打听陈砚的想法，越听越觉得有理，最后拍着胸脯保证：“这事肯定能成。”
回到家中已是傍晚，陈砚顾不上吃饭，直接就去了图书馆。
他翻出新到的《农村多种经营试点办法》，一页页快速浏览，终于在第十七章找到了那句关键内容——“鼓励社员集体承包荒山、荒坡，发展多种经营，政策予以扶持”。
他眼中一亮，立即拿出笔记本，将政策原文誊抄下来，随后铺开一张大纸，开始撰写开发方案。
计划书里包括了种植品种、三年收益预测、劳动力安排、资金预算，甚至连环保措施都有详细说明。
他特意加入了村民分红机制，确保大家都能从中受益。
写完最后一笔，窗外早已是夜色深沉。
他揉了揉眼睛，望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这一关，一定要闯过去。”
翌日一早，陈砚带着整理好的材料，走进公社办公室。
李守仁正坐在桌前喝茶，见他进来，眉头一皱：“哟，这不是陈师傅吗？来这儿干嘛？”
“我想申请承包城郊那片荒山坡，发展经济林。”陈砚平静地回答，将材料递上前。
李守仁扫了一眼，冷笑一声：“你一个个体户怎么还搞上了开荒了？这不是你能碰的事。”
话音未落，门帘一掀，赵文远走了出来。
他穿着整洁的中山装，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在陈砚身上停留了几秒。
“哦？陈同志也有志于农业建设？不错嘛。”
他的语气虽然温和，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审视和压迫感。
陈砚心里一紧，但仍保持镇定：“这是响应国家政策，也是为村里谋一条出路。”
赵文远轻轻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李守仁低声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李守仁的态度更冷了几分：“这事不是我说了算，要等上面研究。你先回去等通知吧。”
陈砚知道，李守仁和赵文远之间肯定有着些他不知道的关系。
当晚，月光如水，照进陈砚的小屋。
他坐在灯下，看着桌上那份被退回的申请，心中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秀兰推门而入，神情焦急：“小砚，不好了，村子里有人在传你的谣言。”
“什么谣言？”陈砚皱眉。
“说你是投机倒把分子的后代，想借开荒复辟封建制度；还有人说你暗中联系外资，图谋不轨……”
苏昭闻言脸色微变，立刻站起身：“谁在传这些？”
“不清楚，但从今天中午开始，就有不少人议论。”王秀兰压低声音，“赵副主任那边的人，好像有意放风。”
陈砚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走到窗前，望向漆黑的夜空，“就没有一些新的招式吗？我父亲投机倒把的事政府都已经辟谣了，这会还以这个理由污蔑我。”
“砚哥，你打算怎么办？”苏昭轻声问，她的眼睛里藏着担忧与坚定。
陈砚抬起头，目光深邃：“谣言止于智者，也止于行动。”
他转头看向王秀兰，语气温和却带着命令般的果决：“姨，帮我办两件事。第一，悄悄打听村里哪些人愿意支持我；第二，注意李守仁的一举一动，特别是他最近和谁接触频繁。”
王秀兰点头应下，快步离去。
屋内一时只剩下陈砚与苏昭两人，烛光摇曳，映得他们眉眼分明。
“你在想什么？”苏昭靠在他肩上，轻声问。
“我在想，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赢得最大的支持。”陈砚低声答，“群众是最讲理的，也是最讲情的。我们不能硬碰硬，得先让他们看见希望。”
第二天清晨，修表铺照常开门。
不过这次，门口多了一张告示：“即日起，凡村民所持农具、钟表损坏，本铺免费修理，生活用品以旧换新优惠供应。”
消息传开，原本冷清的小铺前竟排起了队。
张铁柱第一个扛着自家锈迹斑斑的锄头来修，嘴上还不停念叨：“陈师傅真是实心眼，这年头还能白干活的有几个？”
“咱农民种地靠工具，工具坏了就等于断了饭碗。”陈砚边修边笑，“大家辛苦一年不容易，我能帮一把是一把。”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几个年纪大的老人还主动说起当年陈父为人正直、公道的事，而且当年的事政府都已经平反了，这时候怎么还有人造谣。
一旁的苏昭看着这一切，心中暗暗佩服。
她知道，陈砚不是在做慈善，而是在重建信任，重塑形象。
几天下来，修表铺成了半个议事厅，不少村民私下表示愿意参与荒坡承包计划。
尤其是青壮年们，听说能分红、能学技术，更是跃跃欲试。
张铁柱甚至拉着自己的两个堂兄弟也加入了队伍：“咱们要是能干成这事，往后也能挣点体面钱，不用再看别人脸色。”
陈砚清楚，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他没有再去公社办公室，而是直接找到了张铁柱，让他牵头组织五户村民，联名提交一份《关于成立“生产互助组”的申请》。
“这叫啥互助组？”张铁柱挠头。
“就是大家一起开荒种树，搞副业，政策允许的。”陈砚笑着解释，“而且有详细账目、收益分配模型，保证公开透明。”
他亲自起草了整份材料，字字句句都贴合政策精神，数据详实、逻辑严谨。
最后一页，他还特地附上了“联合申请农户名单”，每户都签了字、按了红手印。
当这份材料递到公社书记手中的时候，对方翻了几页，眉头微皱：“这事儿……得开会研究。”
这是标准的推脱话术，但陈砚没有争辩，只是微微一笑：“理解，政策是大事，自然要慎重。但我相信，只要符合国家精神，对村民有利的事，总归会有人支持。”
他转身离开时，身后那叠厚厚的材料静静地躺在办公桌上，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种子。
夜晚，陈砚家的小屋里再次灯火通明。
桌上摆满了各种资料：政策条文、土质分析报告、经济模型草稿……苏昭正在帮他整理一份发言稿，为即将到来的座谈会做准备。
“你觉得他们真会让我们顺利开工吗？”她一边写一边问。
“不会。”陈砚语气平静，“赵文远不会轻易放手，李守仁更不可能善罢甘休。但他们低估了一件事。”
“什么事？”
“人心。”
陈砚走到窗前，望着满天星斗，眼神坚定如铁：
“他们可以封锁渠道，可以制造舆论，但他们挡不住老百姓对生活的渴望。只要我们站在风口，站在民意这一边，就不怕他们打压。”
苏昭轻轻靠在他肩上，轻声道：“那你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做？”
陈砚回过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等通知。”
翌日清晨，公社果然发出了通知：将于三日后召开“关于荒坡承包问题座谈会”，邀请陈砚、李守仁、赵文远及村民代表参加。
消息传来，村子里再次热闹起来。
有人说陈砚要翻身了，也有人说他是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