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那边。
牧姣所居住的偏殿,一直都有专门的护卫守卫的,一般人不允许进入。
之前护卫们还不知道薛泽为何大费周章保护里面这个女人,直到这段时间,他们亲眼看着牧姣的肚子一点一点的大起来了......
能在皇宫当差的都不是傻子,尽管薛泽什么都没有说,但他们也想到了一二。
当护卫看到雀妃带着人气势汹汹前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把人拦住,万一里面那位和的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他们死罪难逃!
因此,尽管雀妃现在手握大权,还是在偏殿门口被拦住了。
理所当然的,和偏殿外的护卫起了争执。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紧张地护着牧姣,害怕她受到伤害。
“雀妃娘娘来者不善,奴婢这就去找皇上来!贵人您安心在里面避一避,等到皇上来了,把她赶走就好了。”
宫女说的,其实是最好的办法。
护卫都是受薛泽命令保护这里的,只要他们守住了,等到薛泽来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可是牧姣不想这样。
牧姣肚子里怀着“龙种”,但她却并未因此感到安心。
相反,她无时无刻都处于焦虑之中。
这种焦虑,在她知道薛泽重新把苏玥纳入后宫之后,达到了顶峰。
明明她也怀着薛泽名义上的孩子,可是因为苏玥,因为那个孩子,薛泽就像是把她忘记了一般。
明明按照她的计划,这个时候她早该以全新的身份成为薛泽的妃子,可是薛泽的心思全都被苏玥和那个孩子占据了。
以至于到现在,她的身份,还是暂住的客人。
虽然一开始,她嘴上说得好听,不求名分,只求偷偷生下孩子,就离开,可那只是为了降低旁人的怀疑而已,难道她还真的能舍下这破天的富贵?
她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薛泽不得不给她一个名分,承认她腹中孩子血脉的机会。
而今天,牧姣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等她的秘密被雀妃撞破,这个秘密就会成为人尽皆知的事情,到时候薛泽就不得不给她一个名分,给她腹中孩子一个名分。
而且,还可以顺带让雀妃被薛泽所不喜,她自己则是“无辜”蒙难,不得不让腹中的胎儿被人所知。
这的的确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样想着,牧姣轻轻推开护着自己的小宫女。
“听说皇上让雀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协理六宫,想必一定是信得过两位的为人,两位一定也是处处为皇上考虑的。
她一手扶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垂眸看向自己的腹部:“你们也看到了,我这个样子,迟早是瞒不住的,既然皇上信得过雀妃娘娘,我自然也相信皇上的眼光。”
牧姣声音淡淡的,唯有眼中闪过一抹暗芒:“雀妃娘娘,还能海了皇上的孩子不成?”
小宫女见她一副要往外走,去见雀妃,自己送上门的架势,急得都快哭了。
牧姣刚来皇宫,又深居简出,不知道这位雀妃娘娘的脾气,她们难道还能不知道吗?
以前不知道牧姣怀孕了还好,她想出去送死,她们也拦不住,可是现在......
万一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她们可都是要跟着陪葬的!
“贵人不要冲动,雀妃娘娘来者不善,您......”
牧姣抬手打断她:“好了,我会跟皇上说,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主意,跟你们没关系的。”
牧姣说完,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门口,雀妃正因为护卫的不识相而恼怒,看到牧姣突然出现,雀妃收起了脸上的怒容,目光扫了牧姣一眼,倨傲道:“进宫那么久,没人教你规矩?本宫来了,都不知道前来迎接?”
牧姣望着雀妃,用手帕捂着嘴角,轻笑一声:“见过雀妃娘娘,回娘娘,规矩自然是有人教过的,从前的玥妃娘娘,如今的玥昭仪亲自教的。”
“不过玥妃娘娘只是让人走了个过场,不知雀妃娘娘要怎么教我规矩?从前的玥妃娘娘身怀龙嗣,何等风光,也不见为难我,如今看来,雀妃娘娘怕是要比曾经的玥妃,还要严厉几分呢。”
雀妃最烦别人提起苏玥,更烦别人用苏玥和自己作比较。
因为在苏玥面前,她始终是个手下败将。
牧姣的话,成功引起了雀妃的极度不满。
雀妃冷笑一声:“那是她没本事,连一个借住宫中的平民女子都敢私下这么编排她......今日本宫就好好教教你规矩!”
“本宫身居妃位,明知本宫要来,为何不立即前来拜见,磨磨蹭蹭的......将皇家威严置于何地?”
雀妃疾言厉色的质问,牧姣却不见退缩与害怕,反而挺直了腰身,“雀妃娘娘赎罪,我是身子不适,才来晚了的。”
“身子不适?你这种出身,贱骨头不是应该应硬得很么?退一万步说,哪怕是你明儿就要死了,今天本宫要见你,你就是爬,也得给本宫爬过来!”
雀妃的话,精准地击中了牧姣心头最敏感的地方,以至于在那一瞬间,牧姣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
贱骨头?
论出生,从前的她,在后宫也是数一数二的!
要不是她一招落败在苏玥手上,要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前期必须隐忍,她何至于以这样的身份进宫,何至于被雀妃骂作是贱骨头!
雀妃看到牧姣的表情,心中一阵舒爽。
“怎么?本宫骂错了?骂你一句贱骨头都是抬举你了,这后宫里,连入宫伺候的宫女,都要层层筛选,家世样貌,出身过往......但凡有一样不合格,都进不了宫。”
“你这样的......”雀妃用极其轻蔑的目光,将牧姣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而后冷哼一声:“你这样的,换做从前,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这话是在说得太难听太刺耳,连跟在牧姣身边的两个小宫女,面色都是一遍:“雀妃娘娘,您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她好歹是皇上养在宫里的人......”
雀妃目光凌厉:“那又如何?说起这个......你以为本宫闲来无事故意找你麻烦?本宫协理六宫忙得很!今日来找你,自然是因为你犯了错!”
“你一把贱骨头,能进皇宫已经是祖上积德,不好好在皇宫安安静静当个透明人,竟敢欺上瞒下,贪污后宫用度,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本宫查了你所在这个偏殿上个月的开支,竟然足有两千多两,你这贱人用那么多钱,你也配?两千两......够给你祖上十八代买棺材风光下葬了!”
难听的话听太多,牧姣在此刻面对挑衅的雀妃,竟然诡异地平静下来。
“是,我是不配,我出身是不好。”
牧姣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十分玩味的笑容:“当初的玥妃娘娘,出身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庶女,后来不也照样风风光光,压你一头?”
雀妃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好端端的你又提她做什么?她现在只是个小小昭仪,保不了你的命!而且......”
尽管雀妃不愿承认,但以前的苏玥,除了出身不行之外,可是有别的“绝活”的?
“呵呵,苏玥虽然出身不好,但人家是天命好孕之身,又怀了龙种,母凭子贵,自然不一般......”
雀妃说到一半,语气又变得厌恶起来:“不过那又怎么样?就算她生下了皇长子,现在还不是只能做个小小昭仪,见了本宫还不是得跪下行礼?本宫就算赏她一个耳光,她也得夸本宫一句打得好!”
苏玥和薛泽赶到的时候,远远的,听到的正是这一句。
苏玥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薛泽,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和尴尬。
“朕并不知道她私下竟然这般跋扈......”
苏玥浅浅笑了一下:“嗯,雀妃一贯如此,臣妾都习惯了。不如听听雀妃娘娘还有什么关于臣妾的话,臣妾从前倒是不知道,她对臣妾这般不满。”
苏玥说着,放慢了脚步,薛泽也不自觉地走得慢了一些。
苏玥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停下了脚步。
若是有人细心观察苏玥所站的位置,就会发现她不着痕迹地引着薛泽,站在了偏殿大门所对的位置。
而牧姣站在大门口,正正面向这边,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雀妃与牧姣相对而立,正背对着这边,什么都看不到。
苏玥瞥了一眼不远处,心道,她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希望牧姣能够聪明一点,知道该怎么做。
而偏殿门口的牧姣,本是想借着雀妃的话,说出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
然而她所站的位置,正好正对着苏玥和薛泽来时的那条路。
远远地,牧姣就已经看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
于是,她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准备赌一赌。
雀妃刚刚提到了苏玥,牧姣上前一步,走近了一些,凑到雀妃耳边,拿帕子捂住了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苏玥位份没你高又怎么样?她有皇长子傍身,昭仪只是暂时的,以后还能借着皇长子,走上更高的位置,能当上皇后也不一定。”
“你口口声声说她是凭借孩子才走到今天......”
“你笑她需要借助孩子,我却笑你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你跟当初的苏瑶一样,受宠又如何?不过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一辈子都别想有这样母凭子贵的机会!”
牧姣是真的下了狠心了,为了激怒雀妃,连曾经的自己都骂了进去。
雀妃瞬间被她的话激怒,气性上来了,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好端端的牧姣要提起苏玥,为什么好端端的总是在拿孩子说事。
她忽略了牧姣话中的不同寻常,完全被情绪支配了大脑。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最开始她斗不过苏瑶,后来她落败于苏玥,现在难道还要被一个什么位份都没有的女人蹬鼻子上脸吗?
今日若是在牧姣面前认怂了,没有拿出点魄力来,明日她就会成为整个后宫的笑话!
扬起手,朝着牧姣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贱人!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说的这两句话,本宫就可以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要了你的命?!”
雀妃一个耳光扇过来,牧姣不仅没有躲闪,反而用脸迎了上去。
要打她?
打就对了!
她要是不受点委屈,薛泽不知道还要让她隐忍到什么时候!
她要让薛泽知道,因为他不给自己名分,自己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随便谁都能踩她一脚,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会安全!
两人一个铁了心要给教训,一个铁了心不躲不避,这一巴掌扇上去,清脆的声音响彻周围,牧姣被打得一个趔趄,堪堪稳住身形,抬起头时,半边脸全肿了,嘴边都溢出鲜血来。
牧姣抬眸,看向雀妃,轻声道:“刚刚你说苏玥母凭子贵......好一个母凭子贵!皇上子嗣艰难,后宫的女人,只要怀上皇上的孩子,都可以担得起一句母凭子贵,我牧姣......”
牧姣将手按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明明是被打的那个,明明脸上红肿,嘴唇溢血,狼狈不堪,但她盯着雀妃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她一字一句道:“我牧姣......自然也担得起这句”母凭子贵”!”
“什么......你说什么?!”雀妃倏然睁大眼睛,目光死死看向牧姣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