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港的雾笛声穿透力极强，透过薄雾，让岸上的人群动了起来，运输舰缓缓靠岸。
江映梨站在甲板上，海风吹动她身上不合身的军装衬衫和挽了几圈的宽肥裤腿。
这是袁砚舟的，他来得急，根本没想到带换洗衣物。
其他研究员也穿着不合身的衣裳，脸色却是在海岛上未曾见过的亢奋。
岸上早已等候多时的医护人员快步登船，用担架接走了虚弱的研究员们。
江映梨走在最后，袁砚舟跟在她身侧，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先去医务室检查。”
“不急。”
江映梨望向被押解下船的小赵，后者戴着黑布头套，手腕上的镣铐闪着冷光，收回视线下船，道：
“她知道的比我们想象得多。”
吉普车驶过满是标语的街道，江映梨望着窗外久违的城市景象。
百货商店橱窗里，搪瓷脸盆和暖水瓶排列整齐，骑自行车的人们按着铃铛穿梭而过，人人脸上都是宁静安稳。
仿佛她刚刚经历的海岛求生只是一场梦。
尽管她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但进了军区，她还是被袁砚舟带去了医务室。
他说：“不检查了，谁都不会安心。”
尤其是他拿袁老爷子做要挟，她只能跟他去了医务室，不检查不要紧，一检查，他脸黑得连江映梨都不敢跟他说话。
看着检查单上的诊断，他沉默着替她擦药。
医务室的军医还要给其他研究员看诊，说两人既然是夫妻，就先让袁砚舟先帮她上药，上完药她再来捆绷带。
所以她后背大敞，白嫩的脊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
男人迟迟不动手，那道灼热的视线自上而下打量着她，江映梨脸色也燥热起来。
下一秒，后背传来一阵清凉，脸上的燥热也在一室寂静中冷静下来。
良久，她道：“砚舟，我真没事。”
袁砚舟不说话，指尖的力道加重，江映梨忍不住嘶了一声。
“呵。”
听着男人的笑，江映梨莫名听出一种嘲弄，决定不能让他占据主导权，抢道：
“如果你早点发现我失踪，我就不用遭这么大罪了！他们威逼利诱我离开华国，我都没答应，你还这么对我！”
听着女人控诉的话，袁砚舟弯下腰轻轻吹了吹她的伤口，江映梨猛地瑟缩一下，又凉又热，这感觉，好奇怪。
“不疼？”
“不，不疼。”
感觉他没有上药了，江映梨把衣服放下，朝他伸出手，“剩下的我自己上就行。”
袁砚舟深深看着她的背影，沉默地把药瓶递给她，转身出门。
听着门在身后落锁，江映梨重重松了口气，怎么感觉她才是过错方？明明她是受害者啊！
门外，袁砚舟正在对许宽吩咐：“姓韩那里，加大审讯力度，他和敌特组织一定有联系！”
“是！”
“女间谍那，务必让她吐些真东西出来。抽调十个警卫，这些研究员都需要贴身保护，避免敌特狗急跳墙。”
“好！”
许宽行了军礼小跑离开，身后，军医敲响房门进去，他靠在门边从怀里取出一包烟抽出一根。
没抽，只在指间摩挲，看不清低垂着的眼皮下的神色，在江映梨出来前又收回口袋。
“好了？先回去休息。”他道。
江映梨拉住他，“我想去看看那间谍的审讯。”
特殊审讯室的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单向玻璃后，小赵已经摘了头套，正盯着墙上“坦白从宽”的标语面无表情，仿佛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所有常规手段都试过了。”许宽递来厚厚的审讯记录，冲江映梨笑了笑，“连我们都撬不开她的嘴。”
江映梨翻阅记录，目光停在某一页：“她说……我父母是自愿加入敌特组织，结果转移的时候被华国军人灭口？”
袁砚舟按住她发抖的手腕，锐利视线扫过玻璃后出神的女人，“别信，是她挑拨离间的说法。”
她当然不会信，可是那些军方高层呢？他们会不会信？
玻璃另一侧，小赵突然抬头，精准地“看”向江映梨所在的位置，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
“让我进去。”江映梨突然说。
袁砚舟不放心她单独和敌特待在一起，可是看着女人眼底的坚定，他还是没拒绝。
那人被束缚在审讯椅上，不可能有机会对江映梨做什么。
审讯室的白炽灯嗡嗡作响。
尽管小赵被固定在特制审讯椅上，却依然挺直腰板：“江小姐终于来见老同事了？”
江映梨慢慢绕到她身后，指尖划过审讯椅冰凉的金属扶手：“去年三月，你从广州入境的船票，是他给的吧？”
小赵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你儿子在漂亮国的住址……”江映梨俯身在她耳边报出一串地址，“窗台上放着你们母子唯一的合影，对吧？”
“你……！”小赵猛地挣扎起来，镣铐哗啦作响。
江映梨将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她眼前。
照片上，十来岁的男孩站在游乐园里，身旁是戴着墨镜的黑手套男人。
“你以为敌特组织会照顾他？”江映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在你失去利用价值后，他就被放弃了。赵女士，胡乱攀咬并不会让他们高看你一眼。”
小赵的瞳孔骤然紧缩，却还是摇着头，“我不信！”
江映梨点头，不见黄河不死心，将一本浸过海水的笔记本缓缓推过。
小赵在看到扉页那个褪色的卡通贴纸时，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认得这个吧？”江映梨翻开内页，露出稚嫩的铅笔字迹
【妈妈出差第39天，叔叔带我去看了大轮船】
“你儿子写的日记，我们在那群敌特窝点发现的。”
“那，又能证明什么？”她还是嘴硬。
“你以为那些人真会照顾叛徒的儿子？”江映梨打开档案袋，抖落几张偷拍照，“孩子去年就被送进‘幼蜂’训练营，这些是你缺席的每个生日时，他受训的伤痕特写。”
幼蜂是从敌特档案里翻译过来的，依据从火盆里抢回来的资料来看，这是敌特为渗透华国做的实验。
给东方长相的孩子从小灌输华国负面资料，再输送进华国境内长大，而后担任国内各个部门公务人员。
如果有不配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