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见色起意！你来的第一天，在村里散步，给帮忙干农活的小孩发水果糖、偷偷把白面放在村里烈士父母的门口、还有怕孩子上山，吓她们山里有野猪……”
江映梨听着，紧绷的下颚线更加清晰。
没想到，这些事他全都知道。
华国正处于上坡路，她也愿意继承爷爷的遗志，在自己力所能及之处，扶一把需要帮助的人。
要获取全村人的信任、获取同盟，她就不能性格孤僻，得有来有往。
于他们而言，自己身上得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才能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
摸了摸拇指上的纹路，抬头和他对视，“你，跟踪我？”
袁砚舟失笑，这词可不像好词，
“我是生产队队长，更是团里的突击队队长。”
言下之意，第五生产队的变化、事情他都知道。
难怪每次村里有人吵架，他都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调解。
看她好像真以为他啥都知道，袁砚舟解释：“沪市的面粉袋子都没换，一猜就知道是你。”
江映梨收回视线，原来是这样，她平时不做饭，以为全国都是这种包装。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袁砚舟取出沙发上袋子里的一件外套，伸手搭在她肩上，“外头起风了。”
早上还艳阳高照，下午就开始刮起风，江映梨坐上他的车，朝京都味道最好的饭店去。
袁砚舟在驾驶位上心情很好，唇角的弧度抑制不住。
下了车，她借口要上厕所，去电话亭打电话。
男人的提议让她很动心，但他所图谋的，貌似是她这个人。
这个代价，她不知道能不能给，所以想打电话去问问舅舅。
她记得县里有台电话，她在京城还要呆几天，所以让他们通知舅舅接电话也来得及。
刚在电话亭站定，身后传来女人疑惑的声音，试探着叫她的名字。
“江映梨？”
没回头，那女人仿佛是不死心，上前两步掰着她的肩把人转过来，看见她的脸，瞳孔猛地一缩。
是顾蔓，她衣着华贵但脸色难掩憔悴。
“你怎么在这！”顾蔓猛地退后两步，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了，你逃避劳动，跑到京城准备傍大腿？”
被她不长脑子的发言逗笑，江映梨靠在墙边看她，
“顾蔓，你在钱家享福享多了，忘记底层人民的生活方式了？没介绍信我能来京城？”
这个年代，没有介绍信就坐不了车、住不了店，甚至连饭都买不了。
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当成流氓抓起来。
顾蔓警惕地看她，“那你来干什么？”
眨了眨眼，江映梨语气单纯，道：
“……来找你啊，当时你不是说我要是在村里过不下去，可以来投奔你吗？”
“弟妹，这是？”
浪荡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江映梨扭头，一眼就看见了和那钱靖一模一样的男人。
男人眼里闪过惊艳，最后只剩下贪婪，眼神不停上下打量她。
这是钱靖的哥哥，钱莱，比钱靖还好色，手底下养了十来个二奶，但隐藏得好，钱家人都没发觉。
连她都差点被他强迫，要不是当时钱靖回来的及时……
收起回忆，江映梨打量两人，捂着嘴不可置信，语气像是吃到了惊天大瓜，
“顾蔓姐！怎么你老公不陪你上街，反而是和这位，莫不是……”
顾蔓心里一慌，脸上明显浮现一丝狼狈，反观钱莱，镇定自若，仿佛说的不是他。
还有闲心搭讪江映梨，故意压低嗓音，挤出气泡音：
“原来你们认识，我是她大哥，钱靖回沪市上班了，拜托我多照顾照顾她。”
“你们好友难得见一面，要不，和我们回去吃一顿便饭？”
啧，这声音一言难尽，她都幻听成癞蛤蟆在叫了，咕呱咕呱的。
一旁的顾蔓心底兴奋，要是有了江映梨，他就不会缠着自己了！还能靠江映梨多从他手里捞几笔！
迫不及待应声：“好！”
看她那样，江映梨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果断摇头，
“不好。蔓蔓，知道你想和我叙旧，可是我哥哥，你的前对象正在受苦啊！你帮帮我们”
顾蔓眼里闪过厌恶和庆幸，
“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新款布拉吉，嘲讽：“怎么？你来京城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他？我记得他不是你亲哥吧。”
听完她的话，江映梨一脸认真地点头，又惹来她一声嗤笑。
“弟妹！人家既然求到你面前，咱们能帮就帮！”
一边被当做背景板的男人开口，故作潇洒，从兜里拿出两张大团结，像是觉得有点少，又扯出几张递给她。
“既然你是我弟妹的朋友，以后就是我的朋友了，我在财政局上班，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给我写信！”
“不用了，她不缺钱。”
男人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随后肩膀一重，她忘在他车上的外套落在她肩上。
侧头，只能看见他清晰的下颚线，说话时，薄唇轻启：“如果你真有这么好的心，不如带头多给教养堂捐点款。”
这十年间，所有民间慈善机构都被抨击，被称为“资产阶级的伪善”。
教养堂就是后来的福利院，现在依靠政府拨款维持运转，因为资金紧张，极为简陋。
钱莱只能仰头看他，心里不见自卑，只有怒意翻腾。
凭什么这男人能长那么高，还那么帅气，身材又好，这世界不公平！
转念一想，又得意起来。
他可是钱家的人，这人就算长得不错，一身穿着也穷酸得令人发笑。
多半只能靠卖体力过活，那一身腱子肉没准就是扛大包练出来的！
但袁砚舟的穿着只是普通衣服，并没哪里不妥。
他眯着眼，语气轻蔑，问：“这位同志，你是……”
袁砚舟没理她，轻声对江映梨道：“走吧，位置已经订好了。”
气质从原来的坚硬如铁瞬间转变为温润如玉，但视线落在他们两人身上时，又冷淡至极。
江映梨转身跟他离开，顾蔓看着两人的背影，恨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