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跟他是不是一伙的!”
明诛目光冷冽如冰,软剑横在男人脖颈处。
剑刃泛着的寒光几乎要嵌进他的肌肤里,只需再微微用力,便能轻易划开那脆弱的皮肉。
男人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连呼吸都变得凝滞。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着锋利的剑身往外推了推,声音带着一丝未散的颤抖。
却仍强装镇定解释:“我、我是回京探亲的,今夜与友人吃酒耽搁得晚了些,路过此处见姑娘正被歹人袭击,才想着上前拦一拦......”
他目光落在明诛身上细细打量,语气里多了几分真切的关切,“姑娘您没事吧?可有哪里受伤?”
明诛垂首,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衣裳,想问他是不是瞎。
她打量着这人,唇红齿白,眉若远山,倒是有副好颜色。
可他虽看起来年轻,平日里应该很会保养,仔细看,还是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
再看他那一身红衣,布料质感与绣纹样式,分明是她在京城的月仙楼独有的款式。
能在那里定制衣物,想必也是哪家有头有脸的勋贵。
明诛收了剑,语气冷淡,“你若不出现,我会更好。”
就差一点她就能杀了蔡乾,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打乱了计划,实在叫人扼腕。
她看了眼天色,不再打算与这人纠缠,转身便要离开。
可刚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痛呼,成功让她顿住了脚步。
明诛回头去看,只见男人红色的衣袖已被鲜血浸透,正一滴滴顺着衣摆落在地上,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暗沉的血花。
男人见她回头,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
他皱着眉,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伤势太重,试了几次都重重跌坐回去。
最终只能可怜巴巴地望着明诛,语气带着哀求:“姑娘可否行行好,帮在下通知家人来接?我流了这么多血,若是在这儿躺一晚上,明日便可以请人收尸了。”
明诛微微蹙眉,“你家在何处?”
这条路平日这个时辰本就人迹罕至,她也是特意选在这里设伏,怎么偏偏就这么巧,遇上了一个“探亲”的路人?
“不远的,前面巷子右转第二家便是。”男人立刻答道,语气里满是急切。
见明诛似有应允之意,又连忙补充,“姑娘只需告知我家老仆来抬我便好,不敢多劳烦您......”
“不必了,我送你回去。”
明诛看了眼他指的方向,若是要去那里,确实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走吧,扶你上马。”
她本就有些怀疑这人的出现不是巧合,正好趁机打探一番。
明诛朝他伸出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小心地扶着他上马。
男人靠在马背上,脸上满是感激,连连道谢:“姑娘真是心善,在下定会备上厚礼,登门拜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本就是受我连累,无需如此。”
明诛的语气缓和了些许,牵着马缰绳,按照男人的指引往前走。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一条僻静的胡同口。
明诛上前敲了敲右侧第二家的门。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满头白发、脊背佝偻的老者探出头来,
他仰起头看向明诛,声音苍老虚弱:“这么晚了,不知姑娘找谁?”
明诛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院子里望了望,却丝毫没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她疑惑地问道:“你家就你一人?”
老者笑呵呵地摇了摇头:“家里还有位主子,不过今日刚到京城,出去见友人还没回来,眼下确实只有老朽一人。”
明诛默了默,看着老者背后那高耸的罗锅,想起方才那男人还说让他家老仆抬他回去,嘴角一抽。
而且这老仆也是大胆,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在家,有陌生人敲门便开了?
这一主一仆,要么脑子缺根筋,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她心中的怀疑又深了几分。
明诛垂下眼睑,侧身让开,露出趴在马背上脸色苍白的红衣男人:“你家主子在此,他受了伤。”
老者看清男人的模样,顿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住他,声音都在发抖:“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
男子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勉强扯出一抹笑,“无妨,受了点小伤而已,还得多亏这位姑娘送我回来。”
他从马背上滑下来,靠在老者身上,“福伯,快去泡茶,请姑娘进去歇歇脚。”
他说罢又对明诛歉意地道:“请姑娘稍等片刻,容在下先去包扎伤口,再来好好感谢姑娘。”
明诛看着他血淋淋的肩头,问道:“可需要我帮忙?”
“无需劳烦姑娘,毕竟男女有别......”男人赧然的垂下头,“在下以前学过如何处理外伤。”
明诛颔首,跟着老者进了院子。
这间院子并不算大,只有两进,却只住了福伯与那男人两个。
明诛接过福伯递来的茶盏,拿在手中却没喝,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家主子姓甚名谁,我听他说是回京探亲的,怎么只有你二人在此?”
“姑娘有所不知,主子家规矩大,需得等当家的点头,才能正式登门拜访,今日我与主子也是刚到京城,最快也要明日才能见到主子的亲人,所以暂时先住在这里。”
“这样啊。”明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放下茶盏,又追问,“那你家主子到底姓什么?我在京城也有些门路,规矩这么大的家族,想来地位不一般,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在下姓卢,字子闲。”一个温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卢子闲换了一身干净的红衣,肩上缠着白色的纱布,缓步走了进来。那身红衣的颜色、绣纹,竟与明诛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格外耀眼。他笑着看向明诛,语气亲切:“在下虚长姑娘几岁,姑娘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子闲兄便好。”
“至于我的家人......”说到家人,他又故意卖起了关子,朝明诛眨了眨眼,“先容在下卖个关子,待我归家之日,定会请姑娘一同赴宴,到时你便能见到了。”
他丝毫没有在意明诛方才打探自己底细的举动,反而显得十分坦荡。
卢子闲瞥见桌上那杯未动的茶,径直端起来,一口饮尽,笑着解释:“方才流了太多血,实在口渴,便先借姑娘的茶解渴了。”
说完,他又让老者取来一块新的茶饼,当着明诛的面冲泡好,先给自己倒了一碗喝下,才将另一碗斟满,递到明诛面前。
眼中带着一丝狡黠:“这下姑娘可以放心喝了吧?”
竟是早就看出了明诛防备心重,因此才不喝福伯端上来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