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根据地的指挥部内,油灯摇曳,映照着老粟欣慰而又凝重的面庞。
他看着眼前这五个衣衫褴褛却目光坚定的少年,以及他们脚边安静趴着的小黑,不由得拍了拍石云天的肩膀。
“好小子,你们这次南京之行,虽未能手刃汪逆,但搅得日伪鸡犬不宁,更带回了1644部队罪证的关键线索,功不可没!”老粟指着摊在桌上的地图,“经组织研究,决定交给你们一项新任务,‘烟花三月下扬州’。”
石云天闻言,心中一动。
扬州,这座千年古城,他自然不陌生。
唐代诗人李白那句“烟花三月下扬州”千古流传,杜牧的“二十四桥明月夜”,徐凝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等诗篇,都道尽了扬州的繁华与美丽。
然而如今的扬州,如同南京一样,在日伪铁蹄下痛苦呻吟。
老粟详细交代了任务背景,日军为巩固其在华中地区的统治,并加强对长江下游的控制,正秘密将一些重要的文化机构和物资向扬州等地转移。
有情报显示,一个与“荣字1644部队”有密切关联的日本“文化考察团”已抵达扬州,其真实目的极可能是利用扬州作为中转站,将部分来不及北运的细菌战研究资料和部分关键设备隐匿或另作他用。
组织希望石云天小队利用其年纪小、不易引人注目的特点,化装潜入扬州,查明这个“考察团”的真实动向,并尽可能获取相关罪证。
“扬州自古是文化经济名城,明、清更有‘无十万贯,不下扬州’之说,淮扬菜的发祥地,吃喝玩乐听都令人流连忘返。” 老粟道,“这正好为你们的隐蔽提供了绝佳掩护,但要记住,敌人在那里的统治同样严密,不可有丝毫大意。”
王小虎一听,摩拳擦掌:“首长放心!咱们连南京的鬼子窝都闯了,还怕他扬州城的牛鬼蛇神?”
李妞和宋春琳也用力点头,经历南京的生死考验,她们的眼神里少了些许怯懦,多了几分坚毅。
马小健则已经开始默默记下老粟提到的几个扬州可能的接头点和联络方式。
阳历四月,正是农历三月的暮春时节。
石云天五人小组,带着小黑,告别茅山根据地,踏上了东下扬州的路途。
他们扮作逃难投亲的少年,沿着长江岸线,谨慎东行。
越靠近扬州,春色越发浓郁。
沿途可见杨柳依依,油菜花田一望无际,如金色的海洋。
暖风拂面,带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
若非偶尔掠过的日军巡逻队和远处城墙上的膏药旗,这“烟花三月”的江南景致,本该如诗如画。
然而,现实的残酷时刻提醒着他们。
途经的村庄往往十室九空,荒草丛生。
有时能看到新坟矗立,无声诉说着日寇的暴行。
与扬州齐名的瘦西湖,如今也不知是何光景,是否还能感受到“花红柳绿碧水悠”的意境。
石云天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心中感慨万千。
他想起了裴奕丞同学在演讲中提到的诗句,以及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胸怀。
此刻的扬州,甚至整个中国,正是需要这种担当的时候。
数日后,扬州城墙已遥遥在望。
相较于南京,扬州的城墙规模稍小,但同样戒备森严。
城门口,日伪军对进城百姓搜查盘问,气氛紧张。
凭借精心准备的身份和说辞,石云天一行人顺利混入扬州城。
城内景象比沿途所见的荒芜要好上许多,街道上甚至有些看似悠闲的行人,茶馆酒肆也照常营业,但一种压抑的氛围无处不在,仿佛晴朗天空下潜藏的汹涌暗流。
他们按照预定计划,找到了一家位于偏僻小巷里的“悦来”客栈住下。
安顿好后,石云天立即安排马小健和王小虎外出熟悉地形,打探消息;李妞和宋春琳则负责采购必需品,并留意市井流言。
傍晚时分,众人带回各自的信息。
马小健绘制了客栈周边区域的简略地图,并标注了几个可能的日军据点。
王小虎打听到,近日确实有一批外地人住进靠近旧城漕运码头附近的“琼花观”,戒备森严,闲人免近,据说是什么“东亚文化研究会”的人。
李妞和宋春琳从集市上听到的消息则更为琐碎,有说观里最近运进去不少大木箱的,也有说夜里能听到发电机声音的,还有人说看到过穿白大褂的人进出。
石云天将信息汇总分析,初步判断“琼花观”极有可能就是目标所在地。
扬州自古多园林古迹,道观寺院众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隐匿,既符合“文化考察”的幌子,又便于保密。
夜深人静,石云天独自在房间内,就着微弱的油灯,再次审视着那张简陋的扬州地图,目光锁定在“琼花观”上。
“云天哥,”王小虎压低声音问,“咱们下一步怎么干?直接摸进去看看?”
石云天摇头:“不可贸然行动,日军经南京一役,警惕性必然更高,这琼花观既是他们的一个重要据点,守备肯定不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和理由,能够接近甚至进入琼花观,而不是强攻。”
李妞想了想说:“咱们可以扮成卖货郎或者乞儿,在观外蹲守,观察人员进出规律。”
宋春琳补充道:“或者……扬州文化气息重,咱们能不能扮作游学的学生,借口参观道观古迹,试着接近?”
马小健沉吟道:“这两种方法都可以试试,但最重要的是找到内应,组织上不是说在扬州有联络点吗?我们应该先设法取得联系。”
石云天点头表示同意:“小健说得对,明日我们分头行动,虎子、春琳负责观察琼花观外围情况;李妞、小健和我,设法寻找联络点,切记,安全第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小黑似乎听懂了大家的讨论,轻轻“呜”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石云天的手。
石云天推开窗,望向扬州城迷蒙的夜空。
春风拂面,已带暖意,但他心中却紧绷着一根弦。
这“烟花三月”下的扬州,绝非浪漫的旅行,而是又一场深入虎穴的生死较量。
那隐匿在道观清幽之地的,很可能又是日军一项骇人听闻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