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的指挥部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一份份战报被狠狠摔在桌上,墨水瓶震翻,深蓝的墨迹污浊了地图上精心标注的包围圈。
“废物!一群废物!”山本的怒吼声震得纸窗嗡嗡作响,他原本阴鸷的面孔因极致愤怒而扭曲,太阳穴青筋暴起,“整整两个中队!加上特高课的精英!连几个半大孩子、一个糟老头子都拦不住?还让他们带走了紫金蟠龙戟?!”
指挥部里的参谋和军官们噤若寒蝉,垂首不敢直视他那几欲喷火的目光。
空气中弥漫着失败的气馁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山本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实木的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神中原本对古兵器的贪婪和探究欲,此刻已被纯粹的、屈辱的杀意所取代。
“兵器…宝藏…龙脉…”山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词,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嘲弄,“不重要了!统统不重要了!我现在只要一样东西,石云天的头!还有他身边那些小崽子的命!”
他像一头受伤的疯狼,在地图前来回踱步,最终停在代表石云天小队最后消失区域的位置,手指狠狠戳了上去,指甲几乎要抠进地图里。
“传我命令!”山本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放弃一切原有作战计划!封锁这片区域所有出口!山峰、隘口、小路,哪怕是野兽钻的洞,也给我堵死!增调兵力,把这片山给我围成铁桶!机枪架起来,地雷给我埋下去!纵火!放烟!我不管用什么方法,就算把这片山烧光、炸平,也要把他们给我逼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扫过麾下军官:“记住,是活捉!尤其是那个石云天,我要亲手剐了他!谁要是让他死了,或是让他跑了,就提头来见!”
“哈伊!”军官们齐声应诺,冷汗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他们知道,山本长官这次是真的疯了,不计代价,不顾后果的疯了。
……
而此时,在秦岭深处一条隐秘的地下暗河边缘,石云天小队正在短暂休整。
连续的高强度奔袭和战斗,几乎耗尽了每个人的体力。
石云天胸前的伤口虽然经过竹翁的紧急处理和后续换药,不再致命,但每一次呼吸仍带着撕裂般的痛楚,脸色苍白得吓人。
王小虎靠坐在潮湿的岩壁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断水刀随意放在手边。
“山本这次…怕是要发狂了。”陈子坚灌了一口冰冷的河水,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声音低沉。
石云天靠着一块滑润的石头,轻轻咳了两声,忍住胸口的闷痛,点了点头。
他展开那张从金烟杆中得来的、已有些破损的羊皮地图,指尖在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复杂水系脉络上划过。
“硬闯肯定不行。”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思路异常清晰,“山本现在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正面碰撞,我们毫无胜算。”
他的目光落在暗河湍急的水流上,又抬头望向洞顶垂下的、不知通往何处的狭窄岩缝。
“山本是泥鳅,滑不溜手,擅长在常规战场上钻营设套。”石云天缓缓道,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那我们就做穿山甲,他不让我们走地面,我们就走地下;他堵住山路,我们就穿岩过隙;他以为绝境,我们偏要找出活路!”
“穿山甲?”王小虎眨了眨眼,似乎没太明白。
“对,穿山甲。”石云天重复道,语气坚定起来,“不与他争一时之长短,不落入他预设的战场,我们的目标是安全返回根据地,与赵队长他们会合,而不是在这里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他指向地图上一处标记极为模糊、几乎被忽略的细线:“这是一条废弃的古栈道,部分路段已坍塌,淹没在植被和山洪冲积物下,但骨架犹存,最关键的是,它有一段与这条暗河的地下支流平行,甚至有几处古老的引水隧洞可以借用。”
陈子坚凑近细看,眼中露出惊讶和赞许:“这条路…太险了,几乎没人会注意。云天,你是怎么想到的?”
石云天轻轻抚过紫金蟠龙戟冰凉的戟杆,戟尖的龙珠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是它…还有程老、竹翁前辈留下的信息,拼凑出来的线索,山本熟知军事地图和常规路径,但对这些早已被时光遗忘的古人足迹,他未必清楚。”
计划迅速制定。
小队将利用暗河和废弃古栈道系统,进行一场彻头彻尾的“地下穿行”。
接下来的几天,成为了山本麾下日军的噩梦,也成为了石云天一行小队传奇中最为惊险和难以复制的篇章。
他们时而泅渡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借助竹翁留下的闭气法门和石云天超越时代的简易水下呼吸管,在日军的眼皮底下从水底潜行而过。
时而如同壁虎,攀爬近乎垂直的湿滑岩壁,利用飞虎爪和腰绳,在悬崖峭壁间开辟道路。
他们甚至真的像穿山甲一样,挖掘和扩大野兽废弃的洞穴、山体自然的裂缝。
使得一些看似绝路的地方,硬生生被他们凿出了通道。
他们利用浓雾天气,从陡峭的山脊快速滑降;利用夜色掩护,在日军的探照灯盲区间穿梭;甚至有一次,他们故意暴露一小部分行踪,引开大部分追兵后,反而从敌人认为最不可能的后方薄弱点悄然渗透。
山本的封锁线不可谓不严密,机枪碉堡、雷区、巡逻队、侦察哨,层层布防。
但他所有的部署都是基于“人在地面行走”的逻辑。
石云天小队将环境利用到了极致。
期间并非一帆风顺,有队员在攀岩时险些坠落,有在暗河中差点被激流冲走,有在狭窄洞穴中遭遇毒虫,有因为粮食短缺而不得不冒险采集野果、狩猎小兽。
每一次险情,都靠着默契的配合、坚定的意志和一点点运气化险为夷。
石云天的伤势在奔波中时有反复,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用竹翁传授的呼吸法门调息,用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身体,也支撑着整个队伍的士气。
小黑发挥了巨大作用,它的嗅觉和听觉多次提前预警,避免了小队与日军巡逻队的遭遇。
七天后,当衣衫褴褛、浑身泥泞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的石云天小队,如同从地底钻出一般,突然出现在敌后游击队根据地外围的哨卡前时,哨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根据地内,赵琳山队长正与秦长官在一间简陋的木屋内商讨军情。
桌上摊着地图,两人眉头紧锁,显然也都为山本大规模异动和石云天小队下落不明而忧心忡忡。
“已经七天没有消息了…”赵琳山重重叹了口气,古铜色的脸上写满担忧,“山本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咬,封锁了所有进出山的要道,我真怕云天他们…”
秦长官摩挲着下巴,他既佩服这几个少年的胆识和能力,又为他们当前的处境感到揪心。
“赵队长,秦长官!”
一个游击队员连滚带爬地冲进屋内,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狂喜:“回来了!他们回来了!石云天他们…安全回来了!”
“什么?!”赵琳山和秦长官几乎同时猛地站起,撞翻了凳子。
两人冲出屋子,只见村口方向,一群游击队员和百姓正围拢着几个身影。
拨开人群,他们看到了那七个熟悉的身影。
他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从泥浆里捞出来的一样,衣服破烂不堪,身上满是刮伤和淤青,但那股历经生死淬炼出的精气神,却让所有围观者动容。
“赵大叔…秦长官…”石云天看到来人,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我们…回来了。”
赵琳山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抓住石云天的肩膀,上下打量着,虎目泛红,声音哽咽:“好小子!好小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命大!”
秦长官也走上前,目光扫过小队每一名成员,最后落在石云天身上,眼神中充满了震撼、敬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抱拳行礼:“石小兄弟,诸位英雄,辛苦了!安全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