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卷走了夏末最后一丝余温，带来了清晨的微凉。陆府的马车辚辚，载着王氏、陆微澜以及庶女陆茗烟，往陆氏旁支的一位族中长辈府邸而去。今日是那位陆老太君的七十大寿，身为宗亲，陆侍郎府自然是要派人前往祝寿的。
车厢内，气氛略显沉闷。王氏闭目养神，似是不愿多言。陆茗烟则时不时瞟向陆微澜，眼神复杂，既有几分不屑，又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自从上次赏花宴后，陆微澜这个二姐姐在她心中的形象就变得愈发古怪起来，明明穿着打扮素净得不像话，却总能引人注目；明明不爱言语，偶尔说出的话却又让人哑口无言。
陆微澜则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心思却早已飘远。她在盘算着空间里新到的一批有机护肤品原料，琢磨着抽空可以做几支新的润唇膏和面霜，毕竟古代的秋冬实在太干燥了。至于这场寿宴，在她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罢了。
二丫头，王氏忽然睁开眼，语气平淡地开口，“今日是族中长辈的寿辰，不同于外头的宴饮，你须得谨言慎行，莫要再像上次那般特立独行，失了大家闺秀的体统，也堕了咱们陆府的颜面。”她口中的上次，指的自然是陆微澜在某次贵妃举办的宴会上，用几句歪理驳得几位自诩才学的贵女哑口无言，又拿出一些新奇玩意儿引得众人侧目的事情。
陆微澜闻言，从思绪中抽离，微微侧头，唇边泛起一抹浅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母亲教诲的是，女儿记下了。”她语气恭顺，表情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王氏的话并未在她心中留下任何波澜。
陆茗烟在一旁听着，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她这位二姐姐，向来是油盐不进的。母亲的话，怕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不过，她也乐得看戏，今日族中长辈众多，三姑六婆更是不少，她倒要看看，这位二姐姐今日又会如何大放异彩。
马车很快便到了地方。陆氏旁支的府邸虽不如侍郎府气派，却也布置得喜庆热闹。门口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王氏领着二人下了车，自有管事媳妇上前来热情迎接。
一入宴客厅，更是人声鼎沸，衣香鬓影。各房的女眷们聚在一处，寒暄谈笑，好不热闹。陆微澜一眼扫过去，只见各色绫罗绸缎争奇斗艳，头上的珠钗环佩更是晃得人眼花缭乱。陆茗烟今日也特意打扮了一番，头上戴着一套新得的赤金镶红宝的头面，腕上是晶莹剔透的玉镯，裙摆上绣着大朵的牡丹，整个人显得富贵逼人，引来不少赞许的目光。
相比之下，陆微澜的打扮就显得素净太多了。她依旧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身上并无繁复的绣花，只在袖口和领缘处用银线勾勒出几朵极简的兰草纹样。面料是空间出品的顶级桑蚕丝混纺羊绒，轻盈柔软，垂坠感极佳，在烛光下泛着一层朦胧而温润的光泽，低调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奢华。发髻上，她也未戴那些沉甸甸的金钗步摇，只随意簪了一支样式简约却线条流畅的暖玉簪。那玉簪通体乳白，温润细腻，看不出是什么名贵玉料，但其独特的现代设计感，却于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雅致与脱俗。
“哎哟，这不是侍郎府的王夫人和两位小姐吗？快请上座！”一位穿着绛紫色比甲，身材略显丰腴的妇人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正是陆氏族中有名的长舌妇亲戚张氏。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在王氏和陆茗烟身上打了个转，最后落在了陆微澜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张嫂子，些许日子不见，您可是越发精神了。”王氏客气地回应。
张氏的目光依旧黏在陆微澜身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一撇，拉长了声音道：“我说二小姐啊，今儿个可是老太君的七十大寿，您这身打扮，未免也太……素净了些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陆家苛待了小姐，连件像样的颜色鲜亮点儿的衣裳都置办不起了呢。这要让外人瞧见了，岂不是堕了咱们侍郎府的体面？”她这话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几桌的女眷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好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陆微澜。有好奇的，有探究的，也有幸灾乐祸的。陆茗烟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王氏的脸色微微一沉，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陆微澜轻笑一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穿透力：“张伯母这话可就见外了。侄女素来体弱，受不得重物压头，也不耐烦那些繁复的衣饰，总觉得身上像压了座山似的，喘不过气来。今日是曾祖母的大喜日子，侄女心中欢喜敬重，这便足够了。至于衣衫首饰，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干净整洁，穿着自在，便是最好的。侄女这身，虽不比姐姐妹妹们那般光彩夺目，倒也轻便舒适，不至于失了礼数。若因此让张伯母误会了，倒是侄女的不是了。”
她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语气温和，却绵里藏针。既解释了自己为何打扮素净，又暗暗点出自己追求舒适自在的与众不同，最后还反将了张氏一军，倒显得张氏有些小题大做，以衣帽取人了。
周围有几位眼尖的贵妇，原先也觉得陆微澜穿得过于简单，此刻细细看去，却发现她那衣料的光泽和质感，竟是她们从未见过的细腻柔滑，远胜过寻常的贡缎。再看她发间那支玉簪，虽不知名目，但那份简约中的雅致，却比那些堆砌的珠翠更耐人寻味。
张氏被她一番话噎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驳起。她原想借机给这个平日里不声不响却总有些惊人之举的二小姐一个下马威，却不料反被对方轻轻巧巧地化解了。
王氏见状，心中虽对陆微澜这种不合时宜的言行依旧不满，但见她并未失了分寸，反而让张氏吃了瘪，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好了，入座吧。莫要误了吉时。”
陆微澜微微颔首，随着王氏在一处预留的席位坐下。她能感觉到，周围依旧有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中，除了原先的探究，似乎又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她浑不在意，自顾自地打量着席间的布置，心中却在想，这古代的宴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上更舒适的转盘和公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