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们固然没有处心积虑的地主、富商精明,可他们也不至于傻到被人坑了都还把对方视作好人。
可在走投无路、别无他法的情况下,他们就算知道对方居心不良,却也还是不得不选择与虎谋皮。
谢莞娘能够理解他们的无奈和心酸,所以即使力量微薄,她也还是想要尽可能地多做一些。
只不过她的行善方式,明显不同于那些响应当地官府,打开自家库房,拿出米粮定时定点施粥送药的当地乡绅富户。
那些人给予灾民们的米粥、药汤是免费的,灾民们只要拿着户籍册子去排队即可无偿领取,唯一的缺点就是监管不到位,很多家里根本不缺吃喝的殷实百姓,为了占便宜,也会跑去领取米粥,然后拿回来喂狗、喂猪、喂鸡。
他们才不会去管自己的这做法,会不会让很多领不到粥的百姓饿死,而那些施粥的乡绅富户,他们每天施粥的数量却始终都是定好的那些,并不会因为有人还没领到,就多熬一两锅甚至更多。
而谢莞娘的商队这边,因为他们给予灾民的所有物资都是要收钱的,虽然价格不算贵,但也不是人人都能随意拿取,所以反而不会造成浪费。
来找他们的人,都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人。
他们领不到免费的粥,在野外又找不到其他吃的东西,于是就只能想方设法高价购入。
这种时候,货品价格最低廉,并且还从不缺斤短两的谢莞娘的几支商队,自然就成了灾民们的上上之选。
尤其他们还不像当地的某些黑心地主,借粮给灾民不仅只接受灾民们用田地来抵,而且还故意把田地价格压得很低。
谢莞娘派去的人不仅接受以人易物,而且还愿意在灾民们只能卖人卖地的时候,给灾民们准备一张单独的契书,允许他们在三年内用原价把人或田地给赎买回去。
自然,他们也不会在契书上埋下陷阱,仗着这些灾民基本都不识字、不会算复杂的账,更不懂律法,就坑他们在不知不觉间签下利滚利的高利贷。
灾民们或许见识少、没那么精明,但他们又不是傻子,慢慢琢磨总还是能够琢磨出谁好谁坏的。
自然,来找谢莞娘商队诸人的灾民,就也渐渐多了起来。
再加上当地官府赈灾也算得力,灾民们虽然没能种下庄稼,也没能像往年那样,挖野菜、摘榆钱贴补口粮,但日子倒也勉强过得下去。
反倒是那些原本打算发灾难财的当地富户和外地商队,所得利益远远不如预期。
但他们除了咒骂几句,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想,毕竟如今可是大魏的开国皇帝在执政,在灾区相对安稳,并没有爆发民乱的情况下,他们可不敢触皇帝的逆鳞,随随便便出手杀人。
他们不高兴,谢莞娘却是高兴的很。
商队频繁传回好消息,受灾地区不仅局势安稳,而且还已经接连落了一大一小两场雨,灾民们可以趁此机会,抢种一波生长周期短的作物和蔬菜,日子也算有了盼头。
灾区人心安定,农民安守土地,周边地区自然就也可以免于被灾民冲击。
谢莞娘不必再为可能爆发的内乱悬心,立马就多了更多心力用来钓鱼。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帝后和太子赏给她的七万两里,剩下的最后那一万两了。
这一万两她并没有再散出去,而是打算用来钓鱼——趁着鞑靼细作就像闻见腥味儿的鲨鱼似的,朝她扑杀过来的这个难得机会,她打算尽可能多的将他们给抓捕回来。
就如前文所说,谢莞娘花了不少银钱、米粮雇佣唐县以及唐县周边县镇、村庄的眉眼灵活之人,让他们帮自己留意可疑的外乡人。
托她花钱雇来的、无处不在的这些耳目的福,谢莞娘在第一批鞑靼细作来到唐县周边时,就已经第一时间掌握了他们的行踪和计划。
但她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打算等多到些人,她再请当地驻军帮着将人一网打尽。
那些陆续赶来、渐渐聚拢的鞑靼细作,并不知道他们身边那些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其实都是谢莞娘花钱雇来的眼线。
人海战术让他们无所遁形,谢莞娘与镇北军的良好关系,又注定了他们会在暴露之后被秘密抓捕。
于是一波又一波集结起来奔赴唐县的鞑靼细作,就这么在闲杂人等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镇北军陆续抓捕、审问。
而作为他们此行目标的谢莞娘,则是一直安安稳稳待在庄子,连块油皮都没蹭破过。
不仅如此,因为她诱捕鞑靼细作有功,皇帝还在军报送到朝廷之后,赏了她一个郡主的位分。
封号则还是之前的惠安,只不过是从惠安县主变成了惠安郡主。
因她确实以自身为饵,引出了不少鞑靼细作,而那些鞑靼细作又有一部分受不住刑,招出了更多细作,甚至他们还顺带招出了在他们出行前往唐县的过程中,有人故意放水,让他们顺利通过关卡。
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些人竹筒倒豆子似的,有什么说什么,只求自己能够少受罪,却不知那些因私废公的家伙,很快就要因为他们的知无不言倒大霉了。
谢莞娘的功劳是实打实的,更别提她还捐了不少钱粮给边军和灾区,皇帝别说只是给她一个郡主的位置,就算是给她一个公主的位置,也不会有多少人跳出来表示反对的。
然而蒋通和他的某些下属,这下却是要寝食难安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谢莞娘居然还有这等本事。
在他们的预想中,谢莞娘就算不会被鞑靼细作掳走,也必然会为了避免受辱选择自戕,然而事实却是,那些鞑靼细作连她的庄子都没能摸到,她就已经把人给清理干净了。
这本事莫说是一般女子,就算是自诩高女子一等的那些大男人,也不敢拍着胸脯儿,说自己也能做到谢莞娘的这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