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织网大厅内回荡着灵族们压抑了万年的狂喜与宣泄般的祈祷声。
凯恩的重生,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多了一位守护神,更是种族命运挣脱色孽魔掌,走向复兴的鲜活象征。
金色的灵能光辉与血色的战神气息交织,映照着一张张激动得近乎扭曲的灵族面孔。
埃尔德拉老泪纵横,伊扬娜等先知则带领着众人唱诵起几乎被遗忘的古老凯恩赞歌。
然而,在这片欢腾的海洋中心,新生的战神凯恩,那燃烧着永恒战火的双眸,却与眼前黑袍人类平静无波的目光对上了。
阎罗的意念穿过喧嚣,直接汇入凯恩刚凝聚不久的神识核心。
“欢迎回来,战神,感觉如何?”
阎罗的意念不带丝毫寒暄。
凯恩的神念锐利直接:“你重塑了吾,此情,吾记下了。”
“但吾乃战争化身,只为战斗与毁灭而生,不为奴役。”
他即便刚刚重生,神威已不容轻辱。
阎罗的脸上浮现出意料之中的淡笑,那笑容在周围灵族看来或许是欣慰,但在凯恩的感知中,却透着令人不安的深邃。
“奴役?言重了。”
阎罗的意念依旧平和。
“我只是邀请你,加入一个更有秩序、更高效,也终将更强大的阵营,看看这里,”他的意念轻轻扫过欢庆的灵族,扫过严阵以待的幽冥战士,扫过好奇张望的源心。
“仇恨与毁灭的循环该终结了,我们需要的是建立在绝对力量之上的新秩序。”
“而你,将是这秩序最锋利的剑。”
“吾之剑,只随吾心所指。”
凯恩的神念咆哮,血焰在他虚握的掌中升腾,引得周围空间阵阵扭曲,近处的灵族都不由得心悸后退。
“是吗?”
阎罗的笑意加深了,他背对着所有灵族,无人能看见他眼底闪过的幽光。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握紧。
正欲展露战神威仪的凯恩,庞大的神躯猛地颤动。
源自灵魂最深处,神格最核心的尖锐刺痛骤然爆发。
那痛苦并非作用于血肉,而是直接灼烧着他的存在本质。
“呃啊!”
充满惊怒的压抑闷吼从凯恩的意念中迸发。
他骇然内视,只见自己那由碎片重新熔铸,本应激荡着纯粹战争与杀戮神性的核心之中,不知何时,竟然缠绕着一缕缕极其隐秘的冰冷烙印。
那烙印的结构复杂而古老,带着绝对的统御与束缚意味,正随着阎罗拳头的握紧而散发出令他都感到战栗的波动。
“你……何时?!”
凯恩的意念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瞬间明白,在自己神格碎片于那奇异空间中温养重组时,这个可怕的人类就已经埋下了后手。
他的复活,从一开始就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凯恩。”
阎罗的意念冰冷下来,带着绝对的威严。
“我耗费心力收集你的碎片,调和无限回路的能量助你重生,岂会只是为了兑现与那个小丑的交易?我需要你的力量,但更需要……你的服从。”
屈辱,滔天的屈辱萦绕着凯恩刚刚重生的意志。
他可是战神,象征血与火的古老神只,如今竟被一个人类以如此方式控制。
“休想,吾宁可神格再次崩碎。”
凯恩的暴怒几乎要冲破阎罗的意念封锁,影响到现实。
“别急。”
阎罗松开了微微握紧的拳,那刺痛感退去,但烙印的存在感依旧清晰。
他的语气放缓,带上了诱导,“看看这个,或许能让你改变主意。”
一副画面通过灵魂链接直接呈现在凯恩的眼前:
那是流淌着昏黄河水的岸边,一座古朴的亭子伫立,亭中,一位气质温婉中带着无尽悲悯与沧桑的女性身影,正将一碗汤汁递给一个茫然的灵魂。
尽管气质大变,但那灵魂波动的本质……
“伊莎?!”
凯恩的意念剧烈震动。
生命女神,他的同僚。
她竟然也在,而且似乎……安然存在?
“她如今是我地府的孟婆,执掌忘川,洗涤前尘,维护轮回秩序的一环。”
阎罗平静地介绍,“她很适应这份新工作,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紧接着,另一缕极其微弱,但凯恩绝不会认错的气息被阎罗刻意引导出来。
那气息黑暗,带着命运终结的韵律,虽然残缺,却让凯恩的神格都为之悸动。
“黑格……”
凯恩的意念低喃,那是曾经与他关系紧密的伴侣,象征命运与死亡一面的古老存在。
“她的碎片我也收集了些,虽然远不如你的完整,但并非没有希望。”
阎罗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蛊惑,“想想看,凯恩。”
“屈服于我,或许让你感到耻辱,但在我为你规划的未来里,你不仅拥有复仇的力量——亲手向那个吞噬了无数灵族灵魂,让你们蒙羞万年的色孽复仇的机会,你还能有机会,真正与伊莎重聚,甚至……在未来,亲眼看到黑格也被重塑。”
“色孽……”
这个名字点燃了凯恩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怒火与仇恨。
正是那个邪神,导致了灵族的覆灭,造成了他们这些古神的陨落与漫长沉睡。
“为我效力,为我地府的秩序效力。”
“你的战场不会变小,只会更大,你的敌人将不仅仅是混沌的恶魔,还有一切破坏平衡的存在。”
“而作为回报,你将获得远超从前的力量增长可能,以及……族人重聚的希望。”
阎罗的意念敲打在凯恩最在意的地方。
漫长的沉默,在两位存在的意念交流中流淌。
外界,灵族的欢庆仍在继续,无人知晓此刻发生在新生战神灵魂深处的激烈挣扎与权衡。
最终,凯恩那燃烧的意念传来,带着深深的不甘,却又有一丝认命与新的渴望:“……你要吾做什么?”
“很简单。”
阎罗的意念中透出满意。
“我地府之中,有无常殿,司掌勾魂索命,维护生死簿秩序。”
“然黑白无常神位空缺已久。”
“你,战争与杀戮之神,秉性刚直暴烈,可司白无常之职,专司缉拿阳寿已尽却恋栈不去,或罪孽深重需强力拘拿之魂。”
“至于黑无常……”
阎罗停顿了下,意念中勾勒出未来的图景:“待黑格碎片集齐,以其司掌死亡命运终结之能,契合黑无常勾连生死簿,核定命数之责,由她担任再合适不过。”
“届时,你们夫妻二人,一白一黑,一刚一判,共同执掌无常殿,岂非绝配?”
让战神当勾魂使者?让命运之神核定生死?这个构想堪称离经叛道,却又在某种程度上诡异的契合。
凯恩消化着这个信息,反抗的念头在那神魂烙印的隐隐威胁下,在复仇与重聚的诱惑前,终于逐渐平息。
“……好。”
沉重无比的意念传来,标志着一位古老战神的暂时屈服。
“但记住你的承诺,人类。”
“色孽,必须由吾亲手终结,黑格……亦需重现。”
“这是自然。”
阎罗的意念恢复了最初的平和,“那么,欢迎加入地府,白无常……凯恩。”
一场无形的交易与任命,在灵族欢庆的背景下悄然完成。
凯恩将翻腾的情绪压下,面向他的子民,发出雄浑的战吼,宣告自己的正式回归与需要稳固神体的决定。
旋即身影化作一道血光,仿佛回归了神域。
只有阎罗知道,那道血光循着神魂烙印的指引,直接没入了悄然开启,通往地府的鬼门关之中。
凯恩的离去并未浇熄乌斯维灵族的热情,反而因其神谕般的回归宣言,使得对阎罗的尊崇达到了新的高度。
这位秩序之主,不仅带来了古圣的化身,更复活了他们失落的神明。
强烈的感激、敬畏、依赖等复杂情感,化为肉眼不可见却精纯无比的信仰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向阎罗。
阎罗立于为他准备,可以俯瞰部分方舟世界景色的高台,坦然接受着这一切。
他能感觉到,这些灵族的信仰比人类的更加细腻,质量更高,对于滋养和壮大他的幽冥法相有着绝佳的好处。
“一个乌斯维便有如此收获……若是所有方舟世界……”
阎罗心中思量,目光投向远方深邃的星空。
传播信仰,收服灵族之事,交给已经深刻体会到力量与希望,且对他敬畏有加的埃尔德拉去办,再合适不过。
这位大先知熟悉灵族各方舟,又有乌斯维权杖和复活凯恩的神迹作为资本,效率必然极高。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形象:黑袍的秩序主宰、古圣神选、战神复苏者。
将深深烙印在每个灵族的灵魂深处,成为他们新的精神支柱和力量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