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呵……”
他的笑声在紧张的空气中显得格外突兀，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教授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为国家做贡献，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赵兴邦缓缓收住笑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讥诮和蔑视，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王教授，我真是佩服你。死的能让你说成活的，黑的也能让你说成白的。前面还口口声声说我的东西有毒，要查封我的地，现在一转眼，又要我为国家做贡献，交出配方了。你不觉得，这变得也太快了吗？”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村民和专家，声音陡然提高：“大家听听，这位王教授，先是污蔑我的粮食有毒，想搞垮我。看我不上当，又打着国家和人民的旗号，想要巧取豪夺我的技术配方。这前后的嘴脸，变得可真是比翻书还快啊！”
“你……你血口喷人！”王教授被他说得心头发虚，气急败坏地指着他。
赵兴邦根本不理会他的咆哮，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仿佛要将他心底最阴暗的秘密都剖开来看。
“想要我的‘催芽技术’配方？”赵兴邦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度危险的弧度，“可以啊。但是，我凭什么给你？”
他向前走了一步，与王教授几乎脸贴脸，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混进我们专家队伍里的特务，专门来觊觎我们国家先进农业技术的？”
这句话的声音虽轻，但内容却如同一道惊雷，在王教授的耳边轰然炸响！
特务？！
在这个年代，“特务”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王教授比谁都清楚！那可是最严重的政治指控，一旦沾上，别说前途，小命都可能不保！
他收了钱，是想借机打压赵兴邦，为马副主任出气，顺便捞取好处。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赵兴邦这个看似老实的农民，居然敢反扣给他一顶这么大的、这么吓人的帽子！
这已经不是农业技术纠纷了，这是你死我活的政治陷害！
“你……你……你胡说八道！你敢污蔑我！”王教授瞬间就炸了，他那张因为心虚和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此刻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扭曲。他指着赵兴邦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连声音都变了调，尖锐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彻底失态了，之前伪装出来的专家风范、沉稳气度，在“特务”这顶大帽子的重压之下，顷刻间土崩瓦解，荡然无存！
王教授的尖叫声刺破了田埂上空凝滞的空气，他那副失态的模样，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村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怎么说着说着庄稼的事，就扯上了“特务”，这罪名可太吓人了。专家组里其他几位成员也纷纷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离王教授更远了些，生怕被他这失控的情绪波及。
“安静！”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混乱时刻，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清瘦的老者正从玉米地深处缓缓走出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褂子，裤腿上沾满了泥土，手里还拿着一把小巧的勘探铲和几只装着不同土样的玻璃瓶。从始至终，当王教授与赵兴邦激烈交锋时，这位老者都一直默默地蹲在地里，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土壤和作物的根系，仿佛外界的争吵与他无关。
他就是这次专家组里年纪最长、资历最深的陈教授，一位在农业领域浸淫了一辈子的真正学者。
而从一开始，这位老者就跟一个透明人一样，混在队伍中，他并不关注赵兴邦跟马副部长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关注之前受贿赂的事情，他关注的，只有脚下的这一片田地。
陈教授走到人群中，浑浊但锐利的目光先是在状若癫狂的王教授脸上一扫而过，眉头皱得更深了，随即又转向面色冷峻的赵兴邦，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审视，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都像什么样子！”陈教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是来做农业调查的，不是来菜市场吵架的！王袁浩，你先给我闭嘴！”
他口中的“王袁浩”，正是王教授的全名。被直呼其名，又被当众呵斥，王教授的气焰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他在农业系统里之所以能混到教授的头衔，很大程度上是靠着钻营和拍马，而眼前的陈教授，却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得罪的泰山北斗。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人收买。
王教授张了张嘴，还想辩解几句，但在陈教授严厉的注视下，最终还是不甘地闭上了嘴，只是胸口依然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陈教授没再理他，而是转向赵兴邦，语气缓和了许多，但态度依旧严肃：“小赵同志，刚才王明德同志情绪激动，言语上多有不当之处，我代他向你道歉。”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王教授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教授居然让一个泥腿子道歉？这不等于是在承认自己错了吗？
村民们更是炸开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再次响起。
“听见没？陈教授给兴邦道歉了！”
“看来这事儿真是那姓王的在找茬！”
“我就说嘛，兴邦不是那样的人！”
王玉兰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了下来，她感激地看向那位面容清癯的老教授。刘婆婆也用拐杖在地上笃笃地敲了两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赵兴邦也没想到这位老教授会如此明辨是非，他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陈教授言重了。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无凭无据地往我们农民身上泼脏水。”
陈教授点了点头，似乎对赵兴邦不卑不亢的态度颇为欣赏。他举起手中装着土样的玻璃瓶，展示给众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