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洗衣机已经运转作响,顾南乔正在卫生间洗漱。
等轮到陆砚进去,洗衣机恰好响起终止音,他下意识就打算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晾上。
抱着洗衣筐出来,沙发上的女人一言不发,竖起手机举着、步步跟随。
男人的第六感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但混沌的大脑和长久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伸手从筐里拎起一件衣物往衣架上套——
黑色内裤......还是三角的......
内裤后方是明晃晃的阳光,而他身后是明晃晃的摄像头。
画面里,他捏着那件小布料看了许久,久到顾南乔终于忍不住开口:
“如果你刚才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羞愧,我都会考虑放弃起诉的。”
所以此时,表现出羞愧,能让你回心转意吗?
陆砚心虚过,震惊过,听到声音时也慌张过,但转身的瞬间,表情已恢复得像在讨论项目合同一般沉稳——
一边将洗衣筐递过去,一边严肃拒绝:
“下次不要给我买女款内衣了,而且大小也不合适。”
神经质的发言让顾南乔接筐时愣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间,足够入行八年整的老手艺人实施行动了——
“喂,手机给我!”
“你侵犯我肖像权了,我删了是为你好。”
“给不给?”
“给我三秒钟......哎、哎!别咬,我一使劲你得补牙......”
......
“你打疫苗没?”
“如果你说的是狂犬疫苗,那我有角度起诉你故意损害他人名誉。”
车上,偷鸡不成的老师傅不仅被人留下了视频证据,还得付出一星期晚饭的代价来对顾女士的精神损失做出赔偿。
不过事物都有两面性,他赚了一手的口水和久久未消散的压印纹身体验卡——即使是凑数,也要把好的一面凑出来,亏是不可能亏的!
“乔乔,我一直都知道律师口才好,没想到是文武双全的好。”
一个左转红绿灯,他侧过头继续调侃,丝毫没有当面拿女士内衣欣赏、还被拍下证件的窘迫。
“相比之下朋友你就还差点意思,老师傅居然没有八块腹肌。”
“...”
自己辛辛苦苦挖战壕准备打阵地战,结果对方不讲武德、直接开飞机过来,此时就是这样无语。
而且腹肌就像牙印一样,总会在不经意间变淡的好吧!
“曾经......”
“不要说曾经,当下更重要。”
这一刻他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吐槽左转红绿灯,真的太长了。
侧头盯着她看,眉眼像山间的风,清清爽爽,不黏腻,不刻意。
她也回去盯,眼里两分不屑三分傲慢剩下的有点莫名其妙的闪烁......嗯,看美的事物能延寿,颜值补偿有效。
有了能量,陆砚又有了继续交谈的动力:
“你有马甲线吗?”
“晚上来接我下班。”
“可以是可以,但我们不是在聊……”
“律师大厦楼下有家搏击俱乐部,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跆拳道蓝带的实力了。”
“...”
蓝带是什么级别来着?他怎么记得青少年宫的小孩哥也系这个颜色?
再三确认她眼神里友谊仍占主导,才放心继续话题。
......
接送室友上下班只是善心大发的顺水人情,他绝对不是个闲人!
中君大厦附近的星巴克里,从震泽到上海跨越两百公里缘分的两人,时隔一月再次同桌。
他们坐姿端正、神情严肃,宛如《教父2》中的帮派接头。
陆砚在想,星巴克的价格是不是又涨了,下次约人见面还有没有必要在咖啡馆,或许,公园晒晒太阳也别有风味呢......
小黑在想什么呢?
“我突然想起来,张衡将八个手机绑在类似酒樽的仪器上,用以观测地震,但你猜怎么着?”
“黑子哥,这是地动仪?我猜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才对。”
小黑半点头半摇头:
“有一次,地动仪朝西的那个手机突然打开了京东,但当时洛阳城里并无震感,人们议论纷纷,都说地动仪不靠谱。
过了几日,送信人来到洛阳,报告说甘肃发生了大地震,大家这才信服了地动仪的精妙。”
神踏马摇一摇跳转页面,虽然他也想吐槽这个沟槽的发明,但眼下两人出来不是为了这个啊!
吸了口气,调整表情:
“你的段子依然那么野......咱们该聊聊正事了。”
野史固然有趣,男人之间的对话向来以目的为驱动,不是吗?
不料小黑平淡笑着,端起杯子:
“正事说完了,地震在甘肃,你在洛阳,震感要很久才来。”
“......是两个月来吗?”
“现在看来,大约就是两个月。”
陆砚眼里,对方皮肤略黑但恰到好处,显得亲切。
可他想起老胡的话,一时之间有点犹豫。
按理说现在问题还没出现,只是有人随口漏了这么一嘴,自己应该严肃找小黑摊牌吗?
小黑看起来态度不错,而且两人之间也确实有缘分......
随后,陆砚否定这微妙的缘分——
因为老胡是杨老头介绍的人,而杨老头自己是完全相信的,尤其想到,他从很久以前就不待见张野......
“小黑,中间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知道世上没有百分百的事,我问的是,过程中,出问题的概率大不大,如果会出问题,耽不耽误事?”
对方愣了,背景音乐缓缓流动,明暗光线在其左右脸错落分明。
这一刻,之前在沈秀娥民宿那张长桌上,对方热情搭话的画面和眼前重叠起来,又统统碎掉。
“我只能说,我把能做的都做了。”
奇怪的是,越是念及旧情,怀疑反而升至顶峰。
他有些不耐,急于戳穿对方可能继续收费的套路,更重要的是消除潜在威胁。
“如果审批被卡住,是不是又要等两个月?是不是又要找你代办?”
语气不自觉地加重——因为他心中已预设答案,正努力将现实塞进自己臆想的剧本。
然而现实总比拙劣的导演更富戏剧性。
“出问题了我负责解决,不管解不解决得了,都不多收钱。”
这次,换他怔住了。
因为对方彻底堵死了从中作梗的动机,也彻底撕破了老胡对代办的猜想。
所以,究竟是谁,对局面的判断更准确呢?
他一概不知。
只知道自己还需学习很多,才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蒙着头在迷雾里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