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府的日头刚过晌午，院子里的糖球炉子正冒着甜丝丝的热气。白若雪蹲在炉子前，手里捏着根竹签，正往融化的糖稀里裹草莓——这是她新研发的“草莓夹心糖球”，外面裹着层透明的糖壳，里面藏着颗整颗的草莓，说是“咬一口就像吃到春天”。
“郡主！张大妈家的小石头来了！”赵铁柱举着个空钱箱跑进来，箱子上还沾着点糖霜，“张大妈说她娘家侄子娶媳妇，得去帮忙招呼客人，让小石头在咱这儿待半天，管顿饭就行！”
白若雪抬头，看见个扎着总角的小男孩，正怯生生地站在月亮门旁，手里捏着根草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炉子上的糖球，口水都快流到下巴了。这是邻居张大妈的孙子，今年四岁，皮得像只猴子，上次来还偷拿了两串“爆浆糖球”，被张大妈追着打了半条街。
“小石头来啦？”白若雪笑得像颗刚出炉的糖球，冲他招手，“过来！郡主给你尝个新的！”
小石头怯生生地挪过来，眼睛还是黏在糖球上。白若雪刚把做好的“草莓夹心糖球”递给他，就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是南宫翎从军营回来了。
“若雪。”南宫翎翻身下马，身上的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手里还拎着个布包，里面是给白若雪买的“蜂蜜脆皮”糖葫芦，“今日军营无事，提前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被白若雪一把抓住胳膊。白若雪把“草莓夹心糖球”往他手里一塞，又把小石头往前推了推，笑得像只算计着什么的小狐狸：“正好！我这新糖球还得试火候，你帮我带会儿小石头，别让他乱摸炉子——中午管你两串糖葫芦！”
南宫翎看着手里的糖球，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缩着脖子的小不点，眉头皱得像北境的地形图：“我？带娃？”
“不然呢？”白若雪已经转身蹲回炉子旁，手里的竹签又串起颗草莓，“林掌柜去钱庄存钱了，赵铁柱得看着钱箱，王大厨在厨房跟面团较劲——就你闲着！放心，小石头很乖的，你看着他别让他偷吃糖球就行。”
“我……”南宫翎还想说什么，就被白若雪打断了。
“就这么定了！”她头也没抬，糖稀在锅里咕嘟冒泡，“对了，别总板着脸，吓到孩子！”
南宫翎看着白若雪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小石头——这孩子正仰着头看他，眼睛瞪得像两颗黑葡萄，里面映着他银甲上的寒光，突然“哇”地一声哭了。
“……”南宫翎僵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在北境面对千军万马都没慌过，此刻被个四岁小孩的哭声吓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内心oS：怎么回事？本王没做什么啊？】
“哭什么？”他的声音硬邦邦的，像在北境训新兵，“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小石头被他这声吓得哭得更凶了，眼泪鼻涕一起流，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
南宫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起白若雪说的“别总板着脸”，努力想挤出个笑脸，结果嘴角刚动了动，就听见“咔嚓”一声——他手里的“草莓夹心糖球”被捏碎了，草莓汁溅了他一铠甲。
“哎呀！我的糖球！”小石头一看糖球碎了，哭得更起劲了，指着他的铠甲喊，“你赔我糖球！赔我！”
南宫翎：“……”【内心oS：这孩子怎么比北境的蛮夷还难对付？】
他弯腰，从布包里拿出那串“蜂蜜脆皮”糖葫芦，往小石头手里一塞，声音依旧硬邦邦的：“这个给你，不许哭了。”
小石头看着那串裹满蜂蜜的糖葫芦，眼睛亮了亮，哭声顿时小了。他抽抽噎噎地接过来，刚咬了一口，目光又落在了旁边的糖球架子上——那里摆着白若雪刚做好的“彩虹糖球”，五颜六色的，像串小灯笼。
南宫翎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他正低头擦拭铠甲上的草莓汁，动作仔细得像在北境擦拭他的长枪，嘴里还低声念叨：“这糖汁怎么这么黏……”
等他擦完抬头，就看见小石头正踮着脚，够糖球架子最上层的“彩虹糖球”。那架子快有他高了，小石头够得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撞翻架子。
“住手！”南宫翎的声音陡然提高，像在军营喊“立定”。
小石头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蜂蜜脆皮”糖葫芦掉在地上，摔成了三截。他看着地上的糖葫芦，又看看南宫翎板着的脸，嘴巴一瘪，哇地一声又哭了，这次比刚才还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谁让你擅自拿东西的？”南宫翎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北境的冰，“若雪说了，不许偷吃糖球，你没听见？”
“我……我就看看……”小石头哭得抽不上气，指着地上的糖葫芦，“你赔我！你赔我蜂蜜的！”
“做错事还敢要赔偿？”南宫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开始用训士兵的语气数落，“第一，未经允许不得擅动他人财物；第二，打翻东西要道歉；第三，男子汉不许总哭哭啼啼——去，给若雪道歉，说你不该碰糖球架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是常年在军营积威的结果。小石头哪见过这阵仗，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哭声渐渐停了，眼睛里却还含着泪，嘴唇哆嗦着，像是被吓傻了。
南宫翎以为他听进去了，刚要再说两句“军纪”，就见小石头突然转身，拔腿就往月亮门跑，边跑边哭，声音凄厉得像被狼追：“奶奶！奶奶！战神凶我！他还我糖葫芦！呜呜呜……”
“哎？”南宫翎愣在原地，看着小石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手里还捏着块擦铠甲的布，“这……”
“怎么了？”白若雪举着串刚做好的“彩虹糖球”走过来，看见南宫翎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地上还躺着半截糖葫芦，“小石头呢？”
“他……跑了。”南宫翎的声音有点干，像被糖稀糊住了喉咙，“我让他别碰糖球架子，他就哭着跑了。”
白若雪：“……”
她看着地上的糖葫芦，又看看南宫翎一脸“我没错是他不听话”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伸手，用指尖戳了戳他的铠甲，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你怎么跟个孩子较劲儿？他才四岁，你用训士兵的口气说他，他能不怕？”
“他擅自拿糖球，还打翻了架子……”南宫翎还在辩解，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那你不会好好说？”白若雪把“彩虹糖球”往他嘴里一塞，堵住他的话，“比如‘小石头乖，糖球烫，等郡主做好了给你吃’——你那样子，别说是孩子，就是林掌柜都得被你吓哆嗦！”
南宫翎嚼着糖球，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却没尝到多少甜味。他看着白若雪叉着腰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带娃的难度，比在北境排兵布阵还高。【内心oS：本王明明是按规矩来的……】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见月亮门外传来张大妈的声音，带着点急切：“小石头！慢点跑！奶奶来了！谁敢凶我大孙子？”
白若雪的眼皮跳了跳，赶紧拉着南宫翎往屋里躲：“快快快！张大妈来了！你先进屋，我来应付！”
南宫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了耳房。他扒着门缝往外看，看见张大妈牵着小石头走进来，小石头的眼睛哭得红肿，正指着糖球架子，抽抽噎噎地告状：“奶奶……就是那个架子……他不让我碰……还骂我……”
“张大妈！”白若雪赶紧迎上去，脸上堆着笑，手里还拿着十串刚做好的“蜂蜜脆皮”糖葫芦，“您怎么来了？小石头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摔着了？”
张大妈看见白若雪，脸色缓和了点，但还是皱着眉：“若雪啊，我家小石头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他说……说南宫将军凶他，还不让他吃糖球？”
“嗨！这事儿啊！”白若雪把糖葫芦往张大妈手里一塞，笑得像朵盛开的桃花，“都怪我没说清楚！将军他……他第一次带娃，没经验，把小石头当新兵训了——您别往心里去，这十串糖葫芦算我赔罪的，让小石头拿着吃，管够！”
她偷偷给小石头使了个眼色，冲他举了举手里的“彩虹糖球”。小石头眼睛一亮，哭声顿时小了，伸手就要去拿糖球。
“你这孩子！”张大妈拍了下他的手，却也没真生气，毕竟白若雪给足了面子，“还不快谢谢郡主？下次不许随便拿别人东西！”
“谢谢郡主……”小石头的声音还有点哑，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彩虹糖球”。
张大妈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拿着糖葫芦牵着小石头走了，临走时还回头看了眼耳房的方向，嘴角带着点忍俊不禁的笑。
等人走远了，白若雪才转身，叉着腰瞪向从耳房里走出来的南宫翎，气不打一处来：“南宫翎！你行啊！让你带个娃，你把人吓哭了不说，还让人家奶奶找上门来！我这十串糖葫芦算是白瞎了！”
“我不是故意的。”南宫翎的声音有点委屈，像被冤枉的士兵，“他确实擅自拿东西了，我只是让他遵守规矩。”
“规矩规矩！就知道规矩！”白若雪把手里的糖球往他怀里一塞，“那是个四岁的孩子！不是你北境的士兵！你跟他讲规矩？他听得懂吗？”
她越说越气，指着地上的糖葫芦碎屑：“你看你把他吓的！哭成那样，回头全京城都得说战神欺负小孩！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南宫翎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小狐狸，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伸手，想把她揽进怀里，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白若雪扭过头，却忍不住偷偷看他，见他一脸无辜，心里的气又消了大半，“算了算了，跟你个榆木脑袋说不清——下次再让你带娃，我就是小狗！”
南宫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糖葫芦碎屑，又去井边打了桶水，把地面擦干净。他擦得很认真，像在擦拭心爱的铠甲，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银灰色的发丝垂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竟有点说不出的温柔。
白若雪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话说重了。她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串“蜂蜜脆皮”糖葫芦，往他嘴边一递：“喏，给你。算我赔你的‘带娃辛苦费’。”
南宫翎抬头，看见她眼里的笑意，刚才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他张嘴咬了口糖葫芦，蜂蜜的甜混着山楂的酸，在嘴里化开。
“下次……”他含混地说，“我试试……对他笑？”
白若雪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还是别笑了，我怕再把他吓哭——老老实实给我擦铠甲吧，带娃这活儿，你真干不了。”
南宫翎看着她笑得弯起的眼睛，像两颗亮晶晶的糖球，突然觉得，就算被骂“榆木脑袋”，就算赔了十串糖葫芦，好像……也挺值的。
远处的更夫路过，听见侯府里传来的笑声，还有隐约的“再也不让你带娃”的抱怨，忍不住笑着敲了敲梆子：“这战神啊，打得了胜仗带不了娃，也是没谁了！不过啊，看着郡主那气消了又笑的样子，就知道这‘赔本买卖’，做得心甘情愿哟！”
日头渐渐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白若雪又蹲回糖球炉子旁，继续她的“草莓夹心糖球”研发，南宫翎则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串糖葫芦，眼神温柔地落在她忙碌的背影上。
至于带娃这事儿……大概是战神生涯里，比北境的暴风雪还难应付的挑战吧。不过没关系，反正有白若雪在，就算他搞砸了，她也总有办法圆回来——就像现在这样，糖球的甜味混着笑声，比什么都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