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粒灌进陈溯领口时，他已经看清了山谷轮廓。
说是山谷，倒更像被风沙啃出来的凹地。
中央那块星形石碑半埋在沙里，表面刻满风语部图腾——空黎上周在古城墙拓下的残片，和这纹路一模一样。
“停下。”唐青岚突然拽住陈溯胳膊。
他的短刀已经出鞘三寸，刀身映出后方沙坡上几道浅痕，“有人清过沙。”
空黎没停步。
她的赤脚踩在石面上，掌心按过最深处的凹痕。
祭文从喉间溢出，像风穿过骨笛孔——陈溯听见石碑发出闷响，表层沙粒簌簌滑落，整座碑正缓缓下沉。
“这就是风语部的圣所。”空黎的声音发颤。
她腕间银铃突然炸响，是叶藏的星锁缠上了她脚踝——沙层下传来机关转动声，地面裂开蛛网纹，露出向下的石阶。
唐青岚刀尖点地：“至少五拨人踩过这里。”
陈溯摸了摸眉心星纹。
灼烧感顺着血管窜到指尖，他甚至能摸到石阶下有什么在共鸣——像心跳，一下比一下急。
“下。”他说。
石阶潮湿，带着股陈腐的土腥。
叶藏走在最前，指尖划过墙面：“机关阵。”他蹲下身，指甲刮开石缝里的红漆，“不是防外敌，是筛自己人。”
话音未落，头顶石砖突然翻转。
无数青铜刺从四面八方弹出，苏绾的笔记本“啪”地合上——她早把拓片摊开，此时正用钢笔尖抵住砖缝：“东南方第三块！”
空黎冲上前。
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砖面，风语部印记浮起金光。
青铜刺“唰”地缩回，机关阵的嗡鸣戛然而止。
“只有风语血脉能通行。”她擦了擦嘴角血，“先祖怕传承被……”
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陈溯转身。
月光顺着入口漏进来，照见两道影子——一个是雷耀山的替身，左脸有道刀疤，和三个月前截杀他的杀手一模一样；另一个穿白袍，手里举着个金属盒子，正对着他的方向。
“陈先生。”白袍男子开口，声音像金属摩擦，“净组织需要完整的星纹数据。”
雷耀山替身咧嘴笑：“你失控了。把身体交出来，我还能留你全尸。”
陈溯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运转星力想反击，却发现眉心星纹在发烫——不是灼烧，是共鸣。
那些细碎的星芒正顺着皮肤下的血管游走，和白袍男子的金属盒频率完全同步。
“他们在复制我的力量。”他咬着后槽牙，“怎么会……”
“风幕结界！”空黎突然扑过来。
她的骨笛碎成粉末，风刃在众人周围筑起半透明屏障。
陈溯听见外面传来“砰”的闷响，是金属盒的射线撞在结界上。
“快走！”空黎的发丝被风卷得乱飞，“这结界撑不了三分钟！”
苏绾已经趴在石阶上。
她的钢笔尖抵着地面，快速计算：“星石在正下方！能量频率……和你星纹的波动差0.03赫兹！”她抬头，眼睛发亮，“可能是原始星核的碎片！能稳定你！”
陈溯攥紧拳头。
他能感觉到星纹在疯狂汲取他的力量，再通过金属盒外泄——照这样下去，不出十分钟，他的星力会被榨成空壳。
“我去碰星石。”他说。
“疯了？”唐青岚拽他，“那东西能把人烧成灰！”
“但能稳定星纹。”陈溯扯开唐青岚的手，“苏绾说的对。”
石阶尽头是间石屋。
中央悬浮着半块星石，表面裂痕里渗出幽蓝光芒。
陈溯伸手触碰的瞬间，所有疼痛都消失了。
力量涌进来。
不是暴烈的，是温的，像老院长当年给他擦药时的手。
他的意识被拽进黑暗，看见漫天星辰炸裂——有个穿兽皮的男人站在星尘里，拳头砸向最大的那颗星。
“原来这才是起点……”他喃喃。
“陈溯！”苏绾的尖叫刺破幻境。
雷耀山替身已经冲破结界，短刀扎向他后心。
柳无瑕的剑先到一步，“叮”地挑飞短刀，剑穗扫过陈溯后颈：“走！”
众人往入口跑。
陈溯回头看了眼星石——裂痕正在愈合，幽蓝光芒凝成小漩涡，像在呼吸。
出山谷时天刚亮。
唐青岚踹开块碎石：“那替身追不上了，他伤得不轻。”
空黎瘫在沙地上，骨笛碎片沾着血：“下次……没这么好运。”
苏绾翻出水壶递过去，又掏出笔记本记：“星石频率记录了78组，回去得……”
陈溯没听。
他找了块背风的石头坐下，盘起腿。
星纹还在皮肤下流动，但不再灼烧，反而带着星石的温度。
他闭上眼睛，听见星纹在低语——像古钟，像心跳，像某个声音在说：该醒了。
月光漫过他的肩时，星纹突然连成完整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