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溯的鞋跟磕在石阶上。
第三十七级。
他数着，玉牌在胸口烫得发疼，星图的光斑在地上游移，像条活过来的银蛇。
赵虎举着火把走在最前，火光映得他额角的汗珠子发亮：“老陈，左边有碎石，往右边挪半脚。”
苏绾扶着墨轩跟在中间。
墨轩喉结上的青包鼓得更圆了，每走一步都要闷哼一声，却还在咬着牙：“……别管我，先看路。”苏绾没答话，攥着他手腕的手指发白——她另一只手死死护着怀里的笔记本，那页九星连珠的图被翻到最上面。
石阶突然变宽。
赵虎的火把“噼啪”爆响，照亮前方十丈外的石壁。
石壁上嵌着块半人高的石碑，表面爬满青苔，却有片巴掌大的地方擦得锃亮——是苏绾刚才用袖口蹭的。
“陈溯！”她突然压低声音。
陈溯快步走过去。
石碑上的刻痕被青苔遮住大半，但露出的部分是七颗连成勺状的星子，和笔记本上的星图弧度分毫不差。
“第一个阵眼。”苏绾指尖发抖，“玉牌背面的刻痕……和碑底的凹槽吻合。”
“退后。”墨轩突然拽住她后领。
暗影从石壁缝里渗出来了。
像团被揉皱的黑布，先是指甲盖大的点，眨眼就爬满整面墙，无数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暗影里忽明忽暗。
赵虎抡起工兵铲挡在众人身前，肌肉绷得像块铁：“什么玩意儿？”
“仲裁庭主的残魂。”墨轩扯下腰间的剑，剑身嗡鸣震得他虎口渗血，“当年他以星力镇压邪修，魂魄被封在地宫。我们动了阵眼，他……”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唰”地扑向苏绾的脖子。
赵虎的铲子砸过去。
金属擦过暗影，溅起火星，却没伤到半分。
暗影绕开铲子，直取苏绾怀里的笔记本——那是她父亲失踪前寄给她的最后遗物。
陈溯抄起玉牌砸过去。
白光炸开。
暗影被烫得蜷成一团，发出尖啸。
苏绾趁机把笔记本塞进陈溯怀里：“先护好这个！”
墨轩的剑划出半弧。
剑气裹着星芒，将扑上来的暗影劈成碎片。
他踉跄两步，喉结上的青包“啵”地破了，黑血顺着下巴滴在地上，腐蚀出滋滋响的小洞。
“快！”他咬着牙，“残魂受激会越聚越多！”
陈溯把玉牌按在石碑凹槽里。
嗡——
地宫里响起古钟般的轰鸣。
玉牌震颤着没入石碑，一道蓝光从碑底窜出，直冲洞顶。
赵虎举着火把照向洞顶，所有人倒抽冷气——原本平整的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每道纹路里都泛着幽蓝的光，像无数条蛇在蠕动。
“这是……”苏绾的声音发颤。
“星力共鸣。”陈溯盯着石碑，蓝光顺着他的指尖往手臂钻，凉丝丝的，“老院长说过，古武的根在星河里。现在……”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
赵虎的火把摔在地上，火星溅到暗影堆里，烧出几团幽绿的火。
陈溯踉跄着扶住石碑，看见石壁上的暗影正疯狂蠕动，往蓝光里钻。
“第二个阵眼！”苏绾拽着他往左边跑，“刚才数过，九个阵眼呈北斗状分布，这个是天枢，下一个应该是天璇！”
墨轩扯住陈溯后领：“先止血！”他指了指陈溯的手背——刚才按玉牌时，凹槽边缘的石刺划破了皮肤，血珠滴在地上，竟在蓝光里凝成细小的星芒。
陈溯没理他。
天璇阵眼在拐角处的石柱下。
苏绾扒开积灰，露出和石碑一样的星图：“快！”
玉牌再次发烫。
陈溯刚要按上去，暗影从石柱缝里涌出来，这次不是绿眼，是张青灰色的人脸——和壁画里那个黑袍人长得一模一样。
“是仲裁庭主的本体残魂！”墨轩挥剑斩向人脸，剑气却像砍在棉花上，“他要夺回星力！”
人脸张开嘴，黑洞洞的喉咙里伸出条黑蛇。
赵虎的铲子劈断蛇头，蛇身却缠住他手腕，瞬间肿起紫斑。
“奶奶的！”他吼着用另一只手掐住蛇身，肌肉鼓得衣服裂开，“老陈！激活阵眼！”
陈溯按上石柱。
蓝光炸响。
黑蛇“嘶”地缩回人脸嘴里，人脸扭曲着退进石壁。
赵虎甩着发肿的手腕笑：“老子锻体高境，这点小蛇……”话没说完，腿一软跪在地上，额头全是冷汗。
苏绾撕开他袖子。
紫斑已经爬到小臂，像团正在扩散的墨。
她翻出背包里的银针，扎进他手肘的穴位：“暂时镇住毒性，得尽快找药。”
陈溯盯着玉牌。
现在它只剩拇指大小的光斑，“九个阵眼，才激活两个。”他摸出苏绾的笔记本，星图旁用红笔写着：“九眼齐开，星力归位，九变可成。”
地宫震动越来越剧烈。
他们在第三个阵眼（天玣）遇到了暗影的包围。
墨轩的剑已经卷了刃，剑气越来越弱；赵虎的紫斑爬到肩膀，疼得直抽冷气；苏绾的银针用完了，正用牙咬着布条给赵虎扎止血带。
“陈溯！”苏绾突然喊，“玉牌在发烫！”
陈溯低头。
玉牌的光斑正在扩大，照在第三个阵眼的星图上，光斑边缘和星图的刻痕完全重合。
他猛地反应过来：“玉牌是钥匙，也是阵眼的引！之前用错了方法！”
他把玉牌按在星图中心，不是塞凹槽，而是平放。
星图突然亮如白昼。
玉牌“叮”地弹起，悬在半空，光斑像根线，串起三个阵眼的蓝光。
暗影被光刺得疯狂尖叫，退得比之前更快。
“原来要连星！”苏绾眼睛发亮，“九星连珠不是位置，是能量线！”
陈溯抹了把汗。
第四个阵眼（天权）在祭坛下，第五个（玉衡）在暗河旁，第六个（开阳）在断剑堆里……每激活一个，玉牌的光斑就多一道棱，星图的线串得更紧。
当他们找到第八个阵眼（摇光）时，地宫的震动已经让头顶的碎石不断掉落。
赵虎用铲子撑着地面，紫斑已经漫到脖子，说话都含糊：“老陈……最后一个阵眼……在……”
“在正中央。”墨轩突然抬头。
他的喉结终于消了肿，脸色却白得像纸，“九星连珠的中心，是天枢到摇光的交汇点。”
陈溯抬头。
洞顶的蛛网状纹路已经连成一片，蓝光从纹路里倾泻下来，在地面投出个巨大的星图——中心位置，有块凸起的圆石，刻着和玉牌背面一模一样的玄武纹。
“那是……”苏绾的声音发颤。
“第九个阵眼。”陈溯摸出玉牌。
现在它的光斑已经连成完整的九星图，“也是最后一个。”
暗影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次不是残魂碎片，是整面墙的黑袍人影子，每道影子都举着剑，剑尖指着陈溯的心脏。
墨轩踉跄着站到他身前，断剑指向暗影：“我撑不住了……”
赵虎甩开苏绾的手，拖着发肿的胳膊站到另一边，铲子在地上划出火星：“老子还能扛！”
苏绾把笔记本塞进陈溯手里，指尖抵着他胸口：“我信你。”
陈溯深吸一口气。
玉牌在掌心发烫，老院长的脸、雨林里拆弩机的苏绾、被火烧的孤儿院……所有画面在眼前闪过。
他迈出一步，踩在星图的中心点上。
“激活。”
玉牌的光炸成一片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