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宸的脚，踏上了第一级白玉石阶。
那石阶，很冷，像是万载的寒玉，一股凉意顺着脚底板就往上蹿。
周围很静，静得能听到风刮过山谷时，那种呜咽的，像是鬼哭一样的声音。
天枢山，这座平日里仙气缭绕的洞天福地，此刻，像一座巨大的，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坟墓。
而这条笔直向上，看不到尽头的白玉石阶，就是通往坟墓最深处的，一条不归路。
山下，那数万名修士，鸦雀无声。
他们，就像一群，被按住了脖子的鹌鹑，一个个，伸长了脖子，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那个，拾级而上的，黑色的背影。
他们的心里，翻江倒海。
他们，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男人，敢？
他，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陷阱吗？
那洞开的山门，那空无一人的石阶，那从山顶之上，隐隐传来的，让人心惊肉跳的，恐怖气息……
这一切，都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
此地，有诈。
此地，是龙潭虎穴。
但，他，还是，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
不急，不缓。
从容得，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那份，视千军万马如无物，视生死险境如平地的，气度。
让在场所有，自诩为“天骄”的人，都感到，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自惭形秽。
他们，做不到。
换作是他们，此刻，恐怕，早就已经，掉头就跑了。
“他……他到底，在想什么？”
人群中，洛凝霜，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也，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困惑。
她，自认，已经，很高估，夜宸的胆魄了。
但，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疯狂。
这，已经不是，自信了。
这，是一种，将自己的生命，当成，可以随意抛掷的，筹码的，极致的，赌徒心态。
“想什么？”
她身旁的红尘，摇着他的孔雀毛扇子，看着那个，已经，走到了半山腰的背影，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难得地，没有嬉皮笑脸。
“他，什么都没想。”
他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或者说，他想的，我们，根本，就理解不了。”
“在我们还在，计算着，风险，权衡着，利弊的时候。”
“他，已经，站在了，一个，更高的维度上，在俯瞰着，我们这群，还在泥潭里，打滚的，可怜虫。”
“你没发现吗？”
红尘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
“从始至终，他，都不是，在跟天枢府斗。”
“他，是在跟，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斗。”
“天枢府，不过是，他用来，试探这片‘天’的，反应的，一颗，问路的，石子罢了。”
洛凝霜，听着红尘的话，娇躯，微不可查地，一颤。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再看，那道，黑色的背影时。
她的眼中，除了困惑，又多了一丝，莫名的，敬畏。
是啊。
当你的目标，是，那九天之上的，星辰大海时。
你又怎么会，在意，脚下，那几只，挡路的，蝼蚁呢？
……
夜宸，还在，往上走。
他的脚步，始终，保持着，同一个频率。
不快，不慢。
仿佛，是在用，自己的心跳，丈量着，这条，通往死亡的道路。
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
那座，笼罩着整个天枢山的，“天机迷踪阵”，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运转。
他能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间，在，不断地，被扭曲，折叠。
脚下的石阶，明明，笔直向上。
但，他的神识，却告诉他，他，可能是在，原地踏步，甚至，是在，往下走。
同时，一股股，无形的，专门针对神魂的，“天机之力”，像看不见的毒蛇，从四面八方，向他，侵袭而来。
想要，迷惑他的心智，扰乱他的，五感。
换作，任何一个，圣境强者，此刻，恐怕，都早已，迷失在了，这座，由天机法则，构建的，迷宫之中。
但，夜宸，却，恍若未觉。
他的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享受的表情。
因为，他，刚刚，才吞噬了，赵无神，这个，“天机神算”的，集大成者。
这些，所谓的“天机之力”，对他来说，非但不是毒药。
反而，是，大补之物。
他，一边走，一边，张开了，自己所有的毛孔。
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大阵散逸出来的，法则之力。
用来，巩固，他，那刚刚，才掌握的，新的，“手艺”。
他在，用，敌人最引以为傲的，杀阵，来，当成，自己的，修炼场。
这种感觉，很爽。
终于，他，走完了，最后一级石阶。
来到了，山顶之上。
一座，宏伟的，古朴的，仿佛与整座山脉，都融为一体的，巨大道观，出现在了他面前。
道观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
天枢殿。
殿门，大开。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蒲团，孤零零地，摆放在，大殿的，正中央。
蒲团上，坐着一个，穿着一身灰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仿佛，已经，行将就木的，老道士。
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像一尊，早已，没有了生命气息的，石像。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波动。
看起来，就像一个，最最普通的，行将就木的，凡人。
但是，夜宸，在看到他的一瞬间。
他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凝重。
他知道，这，才是，天枢府，真正的，底牌。
这，才是，赵无垢，敢于，开启山门，请君入瓮的，最大依仗。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老道士的体内，蕴藏着一股，足以，让他，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力量。
那股力量，已经，超越了，圣境的范畴。
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性的，光辉。
半步，神境。
一个，已经，一只脚，踏入了，传说中，“神境”门槛的，老怪物！
“你，来了。”
就在这时，那个老道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浑浊，像两颗，蒙了尘的，玻璃珠。
但，当他，看向夜宸的时候。
那浑浊的眼底，却，骤然，爆发出了一股，仿佛能，看穿过去未来，洞悉宇宙洪荒的，璀璨星光！
那一瞬间，夜宸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了，对方面前。
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过往，都在对方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天机神算》的，最高境界——
天机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