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历·寒雾月 初三
洞窟的潮气都快渗进骨头里了。今天在四层边缘的废弃矿道,第一次见到了那些“东西”——浑身覆盖着暗紫色鳞甲,手指长着骨刺,喉咙里发出像人类的低吼。它们正扑向一个抱着孩子的轻微变异者,那孩子险些被撕成碎片。
我握紧腰间的短刀冲上去,鳞甲比想象中坚硬,刀刃划开时溅出的不是血,是带着腥气的墨绿色黏液。缠斗时看清了其中一只的脸,右眼下方有颗痣,像极了去年在四层营地见过的那个叫阿力的年轻人。他当时还笑着给过我半块烤薯,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怪物被打退时,那个变异者抱着孩子发抖,说最近总有人失踪,找到时要么没了呼吸,要么就成了“怪物”。我摸了摸怪物留下的黏液,指尖发疼,这不是深渊原生的变异现象,更像某种……人为改造的痕迹。
深渊历·寒雾月 初七
我跟着蛛丝马迹找了四天,在五层和四层交界的废弃洞窟里,发现了奇怪的符号——刻在石壁上的蛇形图腾,吐着信子,眼睛是暗红色的晶石。附近还有烧过的火堆,灰烬里混着小块布料,上面绣着同样的蛇图腾。
还遇到个躲在裂缝里的老人,他说这些符号属于“蛇母教”,一群疯信徒,说蛇母能赐给他们“适应深渊的力量”。前几天他亲眼看见教众把两个平民拖进了山壁后的洞穴,“进去时还喊救命,出来就……就成了只会咬人的东西”。
我顺着老人指引的方向找到洞穴,里面弥漫着和矿道怪物身上一样的腥气,地上散落着锁链和带血的绷带,墙角堆着几个空的琉璃瓶,瓶底残留着和怪物黏液同色的液体。瓶身上,同样刻着蛇图腾。
原来那些怪物,真的是人类变的。到底是谁在背后做这些事?
深渊历·寒雾月 十五
跟踪蛇母教的人到了五层深处的旧基地,这里曾是我们探险队来过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巢穴。我躲在角落的阴影里,听见他们提到“神镌者大人”,说“改造实验还要靠大人的帮助”“等更多人变成‘新人类’,四层五层就会真正成为人类的家园”。
“神镌者”?深渊里能称得上号的没几个,另外两个老家伙都在上层驻守。我攥紧了口袋里的旧徽章——那是当年和命座一起加入探险队时,队长给我们发的,上面刻着探险队的标志。我心里发紧,希望那人不会是他……
晚上趁教众离开,我溜进基地的档案室,翻到了一份实验记录,最后一页的签名是“命座”。这字迹我太熟悉了,他写“座”字时,总爱把最后一笔拉得很长。记录里写着“实验体编号73,注入蛇母能量后鳞甲覆盖率60%,攻击性增强”,配图里的实验体,正是矿道里那个有痣的“阿力”。
我的心脏像被冰锥扎了一下。怎么会是他?我们一起在孤儿院长大,一起在深渊里躲过噬魂蝶,他当年还说过“要保护所有没法离开深渊的人”。
深渊历·寒雾月 二十
在五层基地的了望塔找到命座。他背对着我,手里拿着当年我送他的指南针——那是我用第一次探险赚的积分换的,他当时说过“有了这个,就不会和你走散了”。
我问他为什么要和蛇母教合作,为什么要把人变成怪物。他转过身,眼底没有了过去的光,只有一片冷硬,他说:“深渊里活着太难了,轻微变异者被排挤,平民随时会饿死、被生物吃掉。只有改造,才能让他们平等的活下去,才能让人们在深渊站稳脚。”
“这不是活下去!”我指着他桌上的实验记录,“阿力变成了只会伤人的怪物,还有多少人要被你变成这样?蛇母教要的不是‘救人’,是控制!”
他突然攥紧了指南针,指腹磨着上面的划痕:“你忘了当年在孤儿院,我们差点饿死吗?忘了探险队那次被噬魂蝶围堵,是我断后才让你逃出去吗?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就算方法错了,我也要走下去。”
我看着他,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最后一次劝他:“命座,停手吧,我们一起把蛇母教的人赶走,一起找真正能保护大家的办法。”他却摇了摇头,把指南针扔在地上:“说道不同了,织夜。你再拦着我,就别怪我不认旧情。”
我捡起地上的指南针,外壳摔裂了。转身离开时,听见他在背后说:“你最好别再管这件事,否则……”后面的话我没听,只觉得深渊的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我不能停,那些被改造的人,还有更多没被抓的平民,我得救他们。哪怕对手是命座。
深渊历·霜落月 初二
在四层的临时难民聚集地里,我已经三天没出门了。白天把自己关在帐篷里补衣服,听着外面传来的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手里的针线却总扎到指尖。
前几天在市集,看见两个轻微变异者蹲在角落啃硬饼,他们的手背只是长了层淡青色的绒毛,却被摊主拿着木棍赶,嘴里还不停的叫骂着:“怪物离远点!”我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想上前,脚却像灌了铅——命座的话还在耳边转,“你再管,就别怪我不认旧情”。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帐篷外的风裹着哭声飘进来,是那个丢了孩子的妇人,她说孩子被“鳞甲怪物”拖走了。我蒙住头,告诉自己别管了,可闭上眼睛,就是阿力变成怪物时空洞的眼神,是难民营里老人发抖的手。
或许,我真的躲不掉。
深渊历·霜落月 初七
清晨的雾还没散,就听见有人喊“东边的村落被怪物围了!”我抓起靠在帐篷边的爆破镐拔腿就往东村跑。远远就看见黑压压的“怪物”扑向村庄,有的长着两对翅膀,有的手臂变成了藤蔓似的触须,嘴里的尖牙滴着墨绿色黏液。村民们和探险家举着锄头反抗,却根本挡不住,一个孩子被怪物的触须缠住,吓得大哭。
我冲了上去,战斗一打响就停不下来了,巨镐的木柄震得我手心发麻,手臂被怪物的骨刺划开一道口子,血渗出来,混着汗水流进袖口。打退怪物时,我看见其中一头怪物的脖子上挂着个小铃铛——那是四层小镇里杂货铺老板女儿的,上次我还买过她编的草绳。
我心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我向着那些人喊过:“你们原本都是人!别被控制了!”
深渊历·霜落月 初七 午后
怪物终于被打退了,地上躺着很多怪物的尸体,也有部分村民被杀死了。我蹲在一个靠墙的“变异者”身边,他的手臂已经变成了鳞甲,但眼睛还清明,他抓着我的衣角,声音沙哑:“谢……谢谢你,我差点没控制住……”
我拍了拍他的手:“没事,你守住了自己的理智、也守住了家人,已经很厉害了。”旁边的村民递来水,我接过,给受伤的人一一递过去。一个老人颤巍巍地给我包伤口:“姑娘,要不是你,我们这村子就没了。”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尘烟里隐约能看见命座的披风——黑色的,绣着他专属的星纹。他勒住马,目光落在我身上,又扫过地上的怪物尸体,脸色冷得像冰,像是在说:“我警告过你的。”
我握紧巨镐,站起身,伤口还在疼,但心里的犹豫却全没了,我还是小声的劝说:“命座,这些人不是实验品,不是你用来‘改造’的工具。你要保护大家,可你现在做的,是在害他们。”
他笑了笑,却没半点暖意:“我害他们?若不是我,他们早就死在深渊的寒风里了。是你,非要挡我的路。从今天起,你就是蛇母教,也是我的敌人。”风卷着沙尘吹过,我看着命座冰冷的眼睛,知道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我举起巨镐,对着他,命座也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调转马头:“下次再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
马蹄声远去,我才松了口气,巨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村民围上来,有人递来吃的,有人帮我扶着胳膊。我看着眼前这些人,有轻微变异者,有普通村民,还有那个守住理智的变异者,突然觉得,就算和命座为敌,就算要面对蛇母教的追杀,也值了。只是,村民们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们所谓的恩人,命座其实就是加害者。
晚上在山洞里,我把今天的事写在日记里。烛火晃动,照在“命座”两个字上,笔尖顿很久,但我还是决定继续写下去:“我不能退,因为这里有我要保护的人。哪怕前路都是荆棘,也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