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潭畔，子时三刻。
月光如银纱般倾泻而下，笼罩着这片被列为禁地的水域。潭水漆黑如墨，表面却泛着诡异的蓝光，仿佛水下藏着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呼吸。雾气从水面升腾而起，在竹林中蜿蜒流动，给一切景物都蒙上了朦胧的面纱。
郝见仁蹲在一块被岁月和潭水打磨得光滑如镜的玄武岩上，岩石表面布满了青苔与细小的贝类化石。他对着平静的潭水挤眉弄眼，面部肌肉扭曲成各种夸张的造型。
\"啊！圣~女~的~脚~丫~\"他拖长音调，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惊飞了几只栖息在芦苇丛中的夜鹭。
水中的倒影随着波纹扭曲变形，映出一张时而深情款款、时而痛心疾首的脸，活像个走火入魔的戏子。发髻里的痴汉剑微微震颤，发出\"嗡嗡\"的轻响，剑柄上那个猥琐的笑脸浮雕嘴角咧得更开了，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的笨拙表现。
\"闭嘴，我知道很做作。\"郝见仁恼羞成怒地拍了拍发髻，结果被剑柄硌得生疼，\"嘶——你这破剑，有本事自己来试试！\"
红绫飘在一旁低垂的柳枝上，血色长发垂落如瀑，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金属光泽。她托着腮，血色瞳孔中满是鄙夷，小巧的鼻子皱起，露出尖尖的虎牙：\"省省吧，就你这演技，连村口配种的老黄牛都骗不过。\"她轻盈地飘到郝见仁面前，血色长裙无风自动，\"要不要姐姐我给你演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深情？\"
郝见仁抓乱了自己本就凌乱的头发，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倔强地翘起，像极了受惊的猫尾巴：\"你一个剑灵懂什么感情？你连眼泪都没有！\"
\"我见过的痴情种子比你吃过的灵米都多。\"红绫撇撇嘴，血色身影在空中优雅地转了个圈，长发如花瓣般散开，\"三百年前有个剑修为了追求合欢宗圣女，写了整整三百首情诗，每天在人家洞府外朗诵——\"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血色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郝见仁刚要询问，突然听到身后柳林中传来一声轻笑。那笑声如山涧清泉叮咚，又似银铃轻摇，清脆悦耳中带着几分俏皮，却吓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散发着寒气的潭水里。
\"谁？\"
柳枝轻拂，一道窈窕身影从雾中款款走出。那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袭淡绿色广袖流仙裙随风轻舞，裙摆上绣着繁复的星月纹样，随着她的步伐若隐若现。腰间系着一串精致的银铃，每个铃铛上都刻着细细的符文，随着她的移动发出有节奏的清脆声响，仿佛在演奏某种古老的乐章。
她眉眼如画，唇若点朱，最引人注目的是眉心一点翠绿花钿，形如新月，在月光下泛着莹莹微光。那花钿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时而舒展如嫩芽，时而蜷曲如花苞，散发着淡淡的灵力波动。
\"玄天宗圣女慕青青？\"红绫瞬间化作一道血光回到郝见仁身边，声音中满是警惕，血色长发如毒蛇般竖起，在郝见仁身前形成一道防护网。
郝见仁心头一跳，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红绫剑。玄天宗有两圣女，苏清漓主杀伐，慕青青主祭祀。这位慕青青虽不如清漓出名，但在宗门典籍记载中，她是百年来唯一能完整主持\"星月祭\"的祭祀者，据说能沟通天地鬼神，是下任宗主的有力竞争者。
慕青青掩唇轻笑，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响。她歪着头打量郝见仁，翠绿花钿随着她的表情变化而闪烁：\"半夜三更，在寒月潭边歌颂圣女的脚丫...\"她故意拖长音调，声音如蜜糖般甜腻，\"这位师兄好雅兴~\"
郝见仁耳根发烫，感觉脸颊像是被火烤一般。更糟的是，发髻里的痴汉剑突然兴奋地震颤起来，剑柄上的猥琐笑脸变得通红，甚至发出了\"哧哧\"的怪声，活像个看到美女的登徒子。剑身不断散发出粉色的光晕，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呃...这是个误会...\"郝见仁干笑两声，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我在...呃...练习朗诵？对，宗门大比要考诗文朗诵！\"
慕青青却出人意料地走近几步，裙摆扫过潮湿的草地，留下一串细小的露珠，在月光下如钻石般闪烁。她好奇地打量着郝见仁，目光在他发髻上的痴汉剑停留了片刻，翠绿花钿突然快速闪烁了几下：\"你就是那个偷看清漓师姐洗澡的杂役弟子？\"
\"我没有！\"郝见仁差点咬到舌头，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那是谣传！是污蔑！是赤裸裸的诽谤！\"他激动得手舞足蹈，差点又掉进潭里。
\"那你偷她裤腰带了吗？\"慕青青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当然没——\"郝见仁突然顿住，眯起眼睛，\"等等，你怎么知道裤腰带的事？这事应该只有...\"
慕青青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银铃随着她的轻笑发出悦耳的声响：\"宗门里都传遍啦。\"她模仿着说书人的腔调，手指在空中划着圈，\"说有个杂役弟子不仅偷看圣女洗澡，还偷了她的贴身衣物，被追杀了大半个宗门...\"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发丝间的幽香钻入郝见仁的鼻腔，\"其实我早就想问了，清漓师姐穿什么颜色的...\"
红绫在剑中冷哼一声，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又一个表面端庄内心狂野的圣女。玄天宗的圣女选拔标准是不是有问题？专招你们这种闷骚的？\"
郝见仁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紧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圣女大人，您要是没什么事...\"
\"叫我青青就好。\"慕青青摆摆手，腰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郝见仁发髻上的痴汉剑，翠绿花钿的光芒变得强烈，\"这就是传说中的痴汉剑？听说它认主的条件很特别？需要当众朗诵什么来着...\"
郝见仁无奈，简单解释了之前的失败经历，包括那首夭折的《啊！圣女的脚丫》和三个外门弟子惊恐的表情。说到\"若能舔上一小口\"这句时，慕青青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银铃随着她的笑声叮咚作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脆。
\"我明白了！你搞错重点了！\"慕青青突然拍手，银铃发出欢快的声响，翠绿花钿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啊？\"郝见仁茫然地眨眨眼。
\"痴汉剑要的不是文采，是真心。\"慕青青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指甲上涂着淡绿色的蔻丹，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她指了指剑柄上的笑脸，\"你看，它喜欢真实的人性，哪怕是低俗的、贪婪的，也好过虚伪的高尚。\"
红绫突然显形，血色身影挡在郝见仁面前，长发如火焰般舞动：\"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她的声音冰冷刺骨，血色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慕青青不以为忤，反而对红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从腰间取下一块翠绿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复杂的星图，那些星辰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移动，组成了一个个玄奥的图案。\"我主修祭祀之道，对器灵心性最是了解。\"她轻轻晃了晃玉佩，星光流转，\"万物有灵，剑亦如此。这把痴汉剑看似下流，实则最厌恶虚伪。\"
红绫抱起手臂，血色长发如毒蛇般舞动：\"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另有所图。\"
慕青青轻笑一声，银铃随之作响：\"好漂亮的剑灵姐姐。我听说红绫剑脾气暴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转向郝见仁，翠绿花钿的光芒变得柔和，\"试试看，说出你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不要思考，直接说出来。\"
郝见仁咽了口唾沫，在两位女子（虽然其中一个是剑灵）的注视下，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闭上眼睛，试图寻找内心最真实的渴望。潭水的凉气、青草的芬芳、银铃的轻响，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更添几分幽静。
\"我...我想变强？\"
痴汉剑毫无反应，甚至发出了一声类似打嗝的声音，表示不满。
\"我想成为剑仙？\"
依然没反应，剑柄上的笑脸变成了无聊的表情。
\"我想...娶个漂亮道侣？\"
剑身微微一动，但还是不够，笑脸变成了\"勉强及格\"的表情。
郝见仁额头冒汗，各种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突然，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偷到灵石时的喜悦——那是在外门打扫时捡到的半块下品灵石，他藏在鞋底三天都没被人发现；想起了那些为半块下品灵石绞尽脑汁的日子；想起了现在藏在茅厕第七块砖缝里的三块中品灵石...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涌上心头，他脱口而出：
\"我爱灵石！\"
刹那间，痴汉剑从他发髻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欢快的弧线，剑身上的猥琐笑脸绽放出耀眼的金光，照亮了方圆十丈的水面。那光芒如此强烈，连潭底的景象都清晰可见——无数把锈蚀的剑戟静静躺在水底，组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一行文字浮现在空中，每个字都由细小的金剑组成：
【真心可鉴！考验通过！】
慕青青拍手轻笑，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响：\"果然！我就知道！\"
红绫却气得血色身影都涨大了一圈，剑身剧烈震颤：\"就这么简单？一句'我爱灵石'就通过了？那我主人之前那些羞耻表演算什么？那些'若能舔上一小口'的破诗算什么？那些被吓跑的外门弟子算什么？\"
痴汉剑飞回郝见仁手中，剑柄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腕，仿佛在说\"早这么诚实不就好了\"。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剑柄流入体内，与红绫剑的煞气不同，这股力量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却意外地契合他的\"贱道\"。他感觉自己与剑之间建立了某种奇妙的联系，剑的思绪如涓涓细流般涌入脑海——原来这把剑的前任主人是个爱财如命的散修，靠着\"爱灵石\"的真心才得到认可。
慕青青凑近观察痴汉剑，发丝间的清香飘入郝见仁鼻尖。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剑身，指尖泛起淡淡的绿光：\"有趣。这把剑其实很单纯，它讨厌虚伪，喜欢真实的人性——\"她瞥了郝见仁一眼，翠绿花钿闪烁了一下，\"哪怕是贪婪也好过造作。\"
红绫飘到两人之间，血色长发如毒蛇般舞动：\"离我主人远点，小圣女。谁知道你是不是另有所图。\"
慕青青不以为忤，反而对红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剑灵姐姐吃醋了？放心，我对你主人没兴趣。\"她调皮地眨眨眼，\"至少不是那种兴趣。\"她腰间的银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急促的声响。
就在这时，远处竹林深处传来一声清冷的呼唤：\"青青，你在哪？\"那声音如冰玉相击，带着几分急切。
慕青青脸色一变，翠绿花钿闪烁的频率加快，光芒变得刺目：\"是冷月师姐！\"她快速塞给郝见仁一块翠绿的玉简，玉简上刻着月纹与星图，入手温润如美玉，\"明晚子时，祭祀台见。带上你的剑和狗。\"她顿了顿，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响，\"尤其是那条狗。\"
说完，她轻盈地跃入柳林，绿色裙摆如花瓣般一闪而逝，只余银铃声渐渐远去。雾气重新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郝见仁握着尚带余温的玉简，还没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玉简上的星图似乎在缓缓变化，那些星辰并非刻上去的，而是真实的光点在流动。红绫飘到他面前，小手揪住他的耳朵，力道大得让他龇牙咧嘴：\"醒醒！别被那小丫头片子迷了心窍！\"
\"疼疼疼！\"郝见仁拍开红绫的手，耳根火辣辣的，\"我只是在想，她为什么要帮我们？\"
红绫松开手，血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深思。她飘到痴汉剑旁，仔细观察剑身上新出现的光纹：\"祭祀台的慕青青...据说能预知祸福，通晓阴阳。\"她冷哼一声，\"她突然接近我们，必有缘故。\"
痴汉剑在郝见仁手中微微震颤，剑身上的笑脸变成了思索的表情。大黄也从暗处跑出来，左耳伤疤的金光比平时更加明亮，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轨迹。更奇怪的是，它嘴里叼着一块绿色的布料——正是慕青青裙摆的一角。
郝见仁收起两把剑，摸了摸大黄的头。狗眼中闪烁着人性化的智慧光芒，让他不禁怀疑这条老狗是不是真的只是条狗。他望向慕青青消失的方向，柳枝还在轻轻摇晃，银铃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不管怎样，我们多了个盟友总是好事。\"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简，星图已经停止了变化，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只是不知道冷月仙子约我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红绫化作血光回到剑中，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明日便知。现在，我们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她顿了顿，补充道，\"你那句'我爱灵石'喊得那么大声，怕是半个玄天宗都听见了。\"
郝见仁老脸一红，赶紧带着大黄钻进密林。月光下，痴汉剑在他背后的剑鞘中微微发光，剑格上的笑脸浮雕似乎更加生动了，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深意，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真理：世间万物，唯真不破。
远处的山崖上，一袭白衣的冷月仙子静静伫立，清冷的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她手中握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冰晶，冰晶中封存着一滴鲜红的血——那是郝见仁之前被痴汉剑割伤时滴落的。她的目光穿过重重雾霭，落在那个仓皇逃窜的背影上，朱唇轻启，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