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裂如丝，界狱如坠。
云缨醒来时，整个天地都是血与火的味道。
她睁开眼，第一眼便看到横陈于地的断枪，那柄与她同生共死的红缨，此刻静静躺在灰烬中，枪身已断，魂脉尽裂。
身上伤口未结，指骨处的皮肉仍带焦痕。
她撑着地面坐起，发丝乱落如墨线垂地，掌心握着那截枪柄，掌骨微颤。
她死过一次，又活了回来。
是赵怀真以自身魂火为引，逆施禁法，强行将她从九天界狱撕回。
代价，是他如今连三魂都不全，半身魂火黯淡如灰。
一阵风吹来，卷起灰沙与血尘。
她低头，摸到枪尖还嵌在泥土之中。
轻轻拔出，断裂处仿佛仍残留余温，一道血痕顺着枪纹慢慢蜿蜒。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侧后传来，语气干涩，嗓音沙哑。
她回头，见赵怀真坐在一块烧焦的磐石上，灰袍半破，左袖焦毁，右手捂着胸口，魂火微燃。
那火已非清明之焰，而是一缕苍蓝，仿佛随时会熄灭。
“你该死了的。”她看着他。
“你也是。”赵怀真平静地回答，“可你回来了。”
“我没求你。”
“可你睁开眼的时候，我想活着看见你。”
云缨冷哼一声，低头将断枪重新绑入背囊。
手指沾血，将枪头抹净，仿佛修复一截老友的脊梁。
赵怀真缓缓起身，踉跄一步，额上冷汗直流。
魂火护体已不全，他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问她，“焰心已碎，三愿已断。你手中只是断枪，我是个行尸。”
云缨看着远空。
那天幕正中央，一道猩红雷痕由南而起，劈向西北，雷光如裂，天幕如断。
她低声说：“我要回长安。”
赵怀真眼神微动。
“白露。”云缨道，“她还在城中。”
“还有裂神。”赵怀真目光沉沉，“他没死透。”
这时，一阵响动传来。
拨浪鼓的杂音在寂静中炸开，星婴顶着一脑袋灰土，跌跌撞撞跑来，嗓门劈天盖地。
“我操你们两个真能熬！我寻了你们一圈，连灰都差点捡不全！”他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掏出一口半熔的水壶喝水，一边喃喃道，“你们知道我刚才差点被那个裂神残影拽进地底吗？差一点点就变成祭品了！”
赵怀真不说话，云缨盯了他一眼：“你不躲远点？”
“你死了我才安全。”星婴理直气壮，“别看我年纪小，我活得比你俩还清醒。”
云缨一手拍过去，没打到，星婴灵巧一歪头：“别耍狠，我是你现在唯一还能用的完整战斗单位。”
赵怀真忽然闭目，凝神感知。
片刻后他睁眼，脸色微变：“长安，开始下红雪了。”
云缨眸光一凝：“血祭？”
“裂神分魂残片，已布下‘伪众阵’。”赵怀真道，“他以无名之名，复制众生之貌，施反愿之力，要将长安从根底拆掉。”
星婴打了个冷战：“你是说，他能变成我们任何一个人？”
“准确地说，是剥夺你认为‘真实’的东西，让你连自我都不信。”赵怀真看向云缨，“他可能会以你的模样，杀人。”
云缨眸光冷了下来：“那我就让他知道，假装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拎起断枪，枪头嗡地一声震响，血焰若隐。
赵怀真道：“要进长安，必须破青梧关。穆九衍在那。”
云缨点头：“正好，我还没找他算账。”
青梧关前，战阵燃魂
青梧山外，长风四起。
玄火宗残部在此布下封锁阵，主将正是昔日律火执笔官——穆九衍。
他白衣立阵，笔如神锋，一笔写出八阵图，天为纸，山作界。
赵怀真抬头看阵，沉声道：“他动用了九章残诀。”
“留给我。”云缨道。
穆九衍目光冷漠：“云缨，赵怀真，你等既违焰心之誓，又破律法之基。今我以焰文重律，封你二人于此。”
“说完了吗？”云缨断枪指地，眸光如焰。
穆九衍笔锋翻转，八阵齐起！
风火雷电、幻心离地，结成“封心锁愿阵”。
云缨一脚踏入阵中，枪尖斜挑，一式【破霜回雪】倒转破局，以身作势，直破幻阵第一缝。
赵怀真步入阵心，袖中卦签翻飞，掷出六道魂印，逆转阵势之流，令风火错乱。
星婴从后方掏出三枚灵爆符，一鼓掷出，火焰炸裂，逼退两侧护阵修者。
三人合势，破阵如破瓮！
穆九衍大喝：“笔封四象！”
朱笔如龙，空中旋转，召出四象魂影——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扑面而来！
云缨怒喝，断枪斜挑，血焰复燃，连破两象。
赵怀真步随剑气，一式【反观九卦】逆击玄武。
星婴趁机偷袭，一鼓震断朱雀翼骨。
“你们……已非旧日之力！”穆九衍大惊。
云缨冷笑：“你也不是律火之人了。”
断枪化虹，一枪挑裂八阵图！
长安血雪，伪众之面
三人破阵而入，长安朱雀门外，天降血雪。
雪非雪，似雪之形、血之魂，落地即融，地脉被祭，魂灵被封。
白露重伤跪伏于地，背后一只巨手将她按入血阵之中，虚空中，一个模糊的“云缨”正缓缓走来，面容轮廓一模一样，气息却冰冷彻骨。
那是裂神的“伪众面”。
他借云缨之形，将她过往愿力全部逆转，试图让三愿根彻底腐朽。
云缨破门而入，见状一枪斩向那道“自己”。
两道云缨于雪中对峙，一真一伪，一断枪一长枪。
“你不是我。”云缨冷声。
“我比你更纯粹。”伪云缨微笑，“你心中有愧，有执，有私。我只愿你毁。”
赵怀真与星婴破阵救下白露，三人联手围攻“伪众云缨”。
伪云缨枪势极诡，每一式都是云缨曾经用过的，却比本体更狠、更绝。
云缨咬牙道：“你是我丢弃的过去，怕死、妄断、执着、疯魔……今日，我亲手斩你。”
她祭出最后一式【断枪挑残夜】，将枪头灌入血魂，燃尽体内余焰，强行贯穿伪身之心！
赵怀真随即一掌祭出魂火，将“伪面”彻底焚灭。
星婴拨响鼓声，以真愿之音散尽幻象。
长安夜雪停，血阵崩解，伪众溃散。
愿火不灭
三人立于朱雀台上，残火未熄，血雪未尽。
云缨靠着赵怀真，断枪插入雪地。
“还活着。”她说。
赵怀真轻声：“你回来，我就不灭。”
星婴翻白眼：“你们这对死不掉的东西，能不能下一场戏给我主角位？”
云缨笑，拔出断枪，枪尖指天。
“天裂，我断；雪落，我挑。”
她回头，看着长安破城残光，低声道：
“从此，血染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