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首席的房间内,除了有警卫和他的卫生员小俞,还有来汇报各自工作的冷帆和武队长。
冷帆汇报完了“跨物种之战”网站的筹建事宜后,武队长接着向严首席汇报:“已经把所有在战场上牺牲的成员名单统计出来了,包括人类战士和跨物种战士,并且一一找到了他们的家属,将抚恤金发放下去。”
严首席认真听着,这时一道身影跑了进来,兴冲冲地说:“严爷爷,王爱佳博士回国了!”
严明惊喜道:“就是那款‘快速大脑成像仪’的发明者吗?”
“正是她!”纪千凝继续兴奋地说,“西国本来不允许她回来,但是在玛丽安夫人的斡旋帮助下,她还是冲破了重重阻挠,回来了!”
原来,华国代表在联合国上提议,帮助那些欠发达国家和地区清除剩余的寄生兽,提议得到了通过。
但是在给这些国家提供的武器清单里,没有这款既能当检测设备,又能当武器的两用枪。
毕竟西国垄断了“快速大脑成像仪”这项技术,对方以造价昂贵为由拒绝提供这套应对寄生兽最有效的武器。
西国只给自己的小弟国提供这款武器,但不是免费的,要付出高出西国国内的价格。
不得已,巴国、塞国、非国等国家就来寻求华国的帮助。
严首席正在敦促国内的科研人员解决这一技术问题,这款枪的发明者就回国了。
“王爱佳女士说,她发明这款枪的目的就是为全世界解决兽患的,如果只能为某一国服务,那就违背了她的初衷。所以她就想尽办法回来了。”纪千凝解释。
严明点头:“让我们的科研人员跟王博士接洽。”
严首席刚安排下去,突然房间的门再度被推开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走了进来。
年老的人看起来比严明还年长,七老八十,年少的人二十出头。这位七八十岁的老头满头银发,手里还拄着一根拐。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直紧紧跟在老人后面,始终伸着两只手,做出随时要扶着老人的样子。
老人一步一颠朝着严明而来,他笑出了一脸褶子,因为皱纹太多,两只眼睛看起来就像两朵菊花:“小严呐,与寄生兽的战争结束了?”
严明看到他,就问:“居老,您怎么来了?”
老人用拐杖头敲着地板:“我来看看,你准备怎么处理那帮东西?”
站在严首席身边的武队长、冷帆、纪千凝,卫生员小俞都有些懵,不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东西。
只有严明知道对方所指,他皱眉说:“自然是按照《关于非常时期招募跨物种战士细则和承诺》上写的内容操作。”
“什么?!”姓居的老人声音放大,“你真的要对那群动物既往不咎?!”
他这么一说,冷帆等人顿时明白这人嘴里的“东西”、“动物”是谁了,众人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小严,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说好了要把寄生兽都干掉,一头都不剩!”老头唾沫横飞地说。
卫生员小俞赶紧把首席的轮椅往后拽,避开对方喷溅的口水。
严明点头称是:“没错啊,我国、蚁国、雪国、西国的寄生兽基本都消灭殆尽了,蚁国这次更是一次性消灭了世界上绝大部分寄生兽,剩下的零星寄生兽已经很少了,不成气候。
接下来,我国会配合联合国的工作,派出维和部队,去消灭那些残存寄生兽。”
“不!”老人嚷嚷道,“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那群寄生兽已经利用完了,该把它们也解决掉!”
严明握扶手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他们是跨物种战士,和那些被我们消灭的寄生兽不一样,没有他们,战争不会这么快结束,他们是功臣,我怎么可能处理功臣?”
“有什么不一样?!”老人跺着脚,义愤填膺地说,“它们不也夺取了人类的身体,从它们出现的那一刻,就是食人兽!食人兽都该死!”
武姐听这老头喊话,想起了雪国的安德烈,同样嫉兽如仇,她问道:“居老,您的家人朋友被寄生兽寄生了?”
老头摇头:“没有。”
武姐不明白:“那你为什么平等地仇视每一只寄生兽?”
老头一脸正气地说道:“我就是单纯地为了正义!你们善待这群野兽,把那些被寄生被吃掉的人当什么了?!”
卫生员小俞急忙站在医学的角度给出解释:“寄生兽降生之初,没有好坏善恶的概念,它们的一切行为更像一种程序。
跨物种战士觉醒了感情,克服了本能,站在了人类这边,跟他们的同类比起来,已经难能可贵。
他们帮了我们,最后却要被人类清算,这也太让他们寒心了。”
一向快人快语的纪千凝也忍不住开口:“人类在审理杀人案件的时候,也不是简单的一刀切啊,还会看看犯人是不是未成年,是不是精神病人,是不是限制行为能力人……又是查作案动机,又是看主观恶性程度,又是看对社会的影响程度。简直人道得不得了。
怎么到了跨物种战士这里,就这么蛮不讲理?”
“因为它们不是人!”老头由于情绪激动,变得面红耳赤,“一群畜牲怎么配享受人的待遇?!”
纪千凝听得直咬牙,严明猛地一拍轮椅扶手:“够了!跨物种战士已经牺牲!就算他们有原罪,也用自己的生命赎罪了!”
“死了?”居老头闻言仰头哈哈大笑,“那群畜牲死得好啊!早就该死了!”
他笑了几声后,突然又停了:“不对,我听说还活了几只,有名有姓的,叫什么来着?哦对对,森流、海燃、水丹青!这三个畜牲还是那群野兽的头子,绝对不能放过!”
纪千凝气得就想往前冲,被武姐拉住。
冷帆鼓起掌来,众人疑惑地望向他,只听他面带微笑地说:“今天真是开眼了,听到畜牲开口说人话了,实在是精彩!”
老头立刻吹胡子瞪眼:“你骂我?!”
冷帆摊手:“我可没有点名点姓呢,您这么有自知之明,已经做好垃圾归类了?”
“你你你……”老头手指哆嗦着指冷帆,“现在的年轻人怎么如此三观不正,真是这个世界的悲哀!气煞老夫!气煞老夫!”
站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连忙扶住气得打颤的老人,并且冲着冷帆大声呼喝:“喂,你把老先生气出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你承担得起吗?”
冷帆始终面带笑容,指了指头顶的摄像头:“第一,我没碰他一根手指头;第二,我没点名点姓骂他,是他自己觉得我在骂他。
再说,他自己一口一个‘畜牲’,我不过是在模仿他说话,怎么这个词被他注册了?别人不能用?
监控把一切拍得一清二楚,不会这样也要讹我吧?”
纪千凝在一旁挖苦:“你最好躺下来讹人,演戏演全套,让你的跟班扶着你慢慢躺下,免得速度太快弄折了胳膊腿,赖在别人头上。”
扶着老头的年轻人吼道:“你们集体欺负一位老人,不羞愧吗?!还有,你们不帮着人类,却帮着那群畜牲,你们简直就是人类之耻!”
纪千凝正准备火力全开,喷死对面这一老一少,严明出声打断了双方的争吵,他先是咳嗽了两声,才对着老头的跟班说:“小赖,还不赶紧扶居老下去,万一脑溢血中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姓赖的年轻跟班见是首席发话,不好顶撞,同时他也担心继续留在这里,居老真的气出个好歹,于是连劝带哄地将对方搀扶出了房间。
一老一少离开后,纪千凝问严明:“严爷爷,那老登满嘴喷粪,您怎么听得下去,早就应该驳斥他!”
严明苦笑:“你以为我没有说过他吗?从我决定要与跨物种战士合作,他就开始指责我,处处使绊子。
刚开始,我还耐心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我告诉他,我是站在人类整体上看寄生兽问题,如果能从寄生兽内部策反他们的同类,由他们的同类提供情报,更快地解决寄生兽危机,就能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人类的伤亡。
这就好比警察在对付一个大的犯罪集团时,往往也需要线人。
我们当然可以仅凭人类自己的力量,不过绝对不会出现所有寄生兽都集中在一个国家,并且还乖乖呆在广场上让飞机炸这种情况。
正是因为有了跨物种战士站在我们这一边,人类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兽患。
但是我发现我解释得再多,他都不明白,始终固执地坚持自己那一套。
他和我的思想差异太大,如果我顺着他提出的问题去辩论,就会陷入自证陷阱。与那些思维跟自己不同频的人沟通,实在是太累,无异于对牛弹琴。
后来我索性直接干就完了,我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做,没有精力跟不懂自己的人耍嘴皮子。”
卫生员小俞等首席说完了,补充:“这就好比对方是一个瞎子,但他不知道自己瞎了,还怪全世界不开灯,你要怎么样让这种人相信,是他自己的问题?”
小俞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本来还在生气的纪千凝和武姐,表情也放松下来。
反倒是冷帆,他刚才一直在笑,这个时候却变得严肃起来,他问严明:“首席先生,这个人地位高吗?持有他这种观点的人,在高层多吗?”
严明说:“他叫居正义,以前是中央组织部部长,不过现在因为身体原因,退休了。他虽然退休,但是影响力还在,毕竟当初在位的时候,提拔了一批人。”
冷帆闻言,神色越发凝重,他抿紧嘴唇。
严明看着他,以温柔又坚定的话语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还压得住,有我在一天,这批人就不敢怎么样。下一任首席人选我也选好了,对方你认识,是闵众生。”
冷帆点点头:“闵爷爷也是温和理性的人,确实是好人选。可是闵爷爷年纪也不小了,好像只比您小八岁。”
严明开玩笑说:“干政治的,哪个不是年纪大的,五六十岁对我们这类人来说,属于年轻小伙子。”
众人都笑起来,表示赞同。
冷帆又问:“那个跟着居正义的年轻男子,是什么人?”
严明回答:“那个是赖厅长的孙子,赖家跟居家是世交,居正义平时走到哪,都让对方跟着,像带徒弟一样带着赖家长孙。”
“看样子是在培养接班人啊!”纪千凝嘟囔道,“老家伙是想提携他,所以才在这些政府要员面前,带对方混个脸熟。”
冷帆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严明:“首席先生,您收徒弟吗?”
“哦?”严明颇感意外地望着他,“我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你,毕业之后愿不愿意来政府部门工作,当时你婉拒了。”
严明当初看这个小伙子在信息部门干得非常好,学什么都快,且双商高,是一个综合性人才,颇为欣赏,就有心吸纳他。
结果冷帆委婉地表示,自己只对搞科研感兴趣,对搞政治没兴趣,当时严明还有点遗憾。
冷帆听首席这样说,脸有些涨红,他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严明打趣他,“你对搞政治又有兴趣了?”
冷帆摇摇头,表情严肃而认真:“跟兴趣不兴趣已经没有关系了,而是我必须走这条路。”
严明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阵,随后点点头:“好吧,我明白了。你可以正式考进来。进来后,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带带你。”
纪千凝在旁边眨巴着眼睛:“看来我也要在部队上加油了呢!跨物种战士守护了人类,现在轮到被守护的人类,来守护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