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艰难地喘息着，他声音微弱地说道：“明军的火枪火炮厉害，但……但也并非无敌。”
“若是在黑夜之中，火枪无法瞄准，威力便大打折扣。”
“若……若是必须白天与之交战，也可趴在地上，让中弹的可能降到最低。”
常山越说越心奋：“最妙的是，如果遇到天降大雨，火枪能够发挥的威力不足三成！”
田见秀知道常山这是回光返照，不禁含泪点点头。
常山坐起来，他低声说道：“若是天降大雨，可让人在上游以木排、石块等物件阻水，让水流倾泻到下游的土地之上，让官兵举步维艰……只是此举有伤天……天……”
心情激动的常山想要把最后一个“和”字说出来，却喷了一口血，然后无力地倒在床上气绝身亡。
临死之前，常山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田见秀叹了口气，将常山的眼睛抚平。
田见秀来到门口，呆呆看着天空。
如今是初夏时节，天气颇为闷热，倒是真有可能下一场大雨。
但愿天公作美……
田见秀在期待下雨的时候，王策正在和几位亲信商讨着下一步的动作。
众人的脸色颇为兴奋。
孙世瑞兴冲冲地说道：“大人，我们抓住的俘虏说，这次闯军过来的将领叫田见秀，算是统领一军的大将！”
刘瞎子补充道：“这人是陕西绥德人氏，现在李闯军中任什么‘提督诸营权将军’，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王策点点头，他看着不远处的白水城，陷入了沉思之中。
现在敌人已经落入了陷阱，剩下的就是收网了。
城里虽然有八千名敌军，但是在绝对的火力优势面前，敌人没有什么胜利的希望。
片刻之后，王策淡淡说道：“兵贵神速，今晚就开始行动吧。”
“月月，静儿，你们留在碉楼里面不要离开，只管用枪炮攻击敌人就行了。”
“周德彪，你带领马队，在城北追击敌人。”
“陆海，张诚，你们负责火攻。”
“老刘，世瑞，你们跟我一起从东门正面进攻。”
众人点点头，开始忙碌地准备着。
天策军战士的行动能力很强，他们前半夜休息，后半夜将各种武器推了出来。
十五门碗口铳换成了实心炮弹，战士们将炮管对准了白水县城。
黑暗中，六米高的城墙黑黝黝的，上面有少许昏暗的灯光。
王策看到，城墙上有不少人在值夜，并且有人发现这边的动静。
天策军的战士们没有点燃火把，所以闯军士兵只能看到一片黑影。
紧跟着，黑影中出现了一点点火光。
碗口铳其实就是一门门小型的火炮，换上实心炮弹之后，便具备了攻城的能力。
只是这些圆形的实习炮弹铸造起来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运输起来又麻烦，所以赵铁匠没有制造那么多。
倒是那么铁砂钢珠什么的，制造和使用起来都很方便。
十五门炮，十五发炮弹，打在东门的城墙上，让城墙出现裂缝。
光线太暗，闯军士兵看不到裂缝，但是能感觉到城墙在震动。
这一轮炮击下来，有好几个倒霉鬼被跳弹打死，但绝大多数人还安然无恙。
闯军士兵大声叫喊着：“官兵攻城了，官兵攻城了！”
许多在城墙下面休息的士兵开始登城。
王策盯着前方的城墙，催促战士们赶紧装填炮弹。
战士们忙碌了四十多秒钟后，第二轮炮击打了出去。
只见远方的城墙开始摇晃，然后土石坍塌。
城墙上的人纷纷随着跌落，被砖石泥土给掩埋了。
原本六米多高的城墙坍塌了一大半，形成了一个舒缓的土坡。
有闯军士兵在惊慌地叫喊着：“城破了，城破了！”
在这个年代，城墙失守，也就意味着城池被攻破，所以守军陷入了慌乱之中。
王策挥了挥手，战士们拿起火枪，开始朝着缺口靠近。
王策自己也拿起了一支火枪，和战士们走在一起。
这一幕固然让战士们精神大振，可是也让刘瞎子和孙世瑞露出苦涩的笑容。
“身先士卒”，这四个字听起来很威风，但是却很危险。
万一王策在混战中受伤，原本的大好局面可就完了。
刘瞎子带着几个亲信，寸步不离地围在王策周围。
王策的脚步被这几个家伙硬控了，根本走不动。
无可奈何的王策只好缓步前进，同时注意着城内的情况。
现在是凌晨四点，城里的闯军士兵大多都在休息。
虽然田见秀在每一个方向的城墙上都安排了至少两百名守军，而且还在城墙下面安排了大量士兵枕戈待旦——但是谁也没想到，城墙居然被轰塌了。
不知道多少官兵从黑夜中缓缓逼近。
城墙两侧的闯军弓箭手想要放箭，被眼疾手快的天策军战士击毙。
王策向刘瞎子吩咐几句，军令很快被传达下去。
十多个刀盾兵分成左右两翼，快速向城墙缺口的两侧推进。
全身穿着西洋板甲的战士们就像铁罐头一样，把城墙上的敌人驱散。
而火枪手们快速爬到了城墙上，开始依托城墙，居高临下朝闯军士兵射击。
一时间，靠近城墙的这片街道成了人间炼狱。
闯军士兵被高处飞来的子弹击中，喷着血倒在地上。
闯军的大小头目叫喊着，用马鞭抽，用棍棒打，维持着士兵们的秩序。
慌乱了片刻之后，闯军士兵终于组织了一批精锐，拿着包铁的盾牌，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盾阵，缓缓向前推进。
就在闯军士兵想要夺回城墙的时候，上面丢了几个铁疙瘩下来。
这圆滚滚的铁疙瘩在地上蹦了几下，然后落在闯军士兵的脚边。
那是一个跟拳头差不多大的东西，上面有一道道裂缝，还嗤嗤嗤冒着烟。
没等闯军士兵搞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手雷就炸开了。
黑暗中，手雷绽放出明亮的火光，弹片带着刺耳的尖啸，在人群中飞溅开来。
密集的人群被手雷炸倒了一大片，而城墙上的火枪手乘机朝人群射击。
闯军士兵纷纷倒地，在短时间内就死伤了数十人。
这些闯军士兵虽然自诩精兵，但其实也就是身体素质好些，并没有钢铁般的意志。
在死伤惨重的情况下，闯军士兵转身就跑。
田见秀冰冷的面容出现在街道上，执法队拿着鬼头刀，将临阵脱逃的士兵砍死。
田见秀冷冷呵斥：“回去！给我攻上去！”
闯军士兵胆怯地转过身，发出绝望的喊声，朝着城墙冲杀过去。
昏暗的火光中，王策和田见秀的目光汇聚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