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关键时刻她直接把人劫走。
当然，这是下下策。
官员畏罪潜逃，等同坐实罪名。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走到那一步。
凤吟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面前这群形容枯槁的乞丐。
她抛出驻军位置的问题后，空气骤然凝固。
乞丐们的反应极其古怪。
恐惧依旧盘踞在他们眼中，但更深层的地方，却翻涌起警惕与闪烁其词。
方才还跪地求饶的卑微姿态，仿佛被某种更顽固的东西强行压下。
“驻……驻军？”
那乞丐头子眼神剧烈地飘忽着，死死避开凤吟的视线，声音刻意压低，带着一种近乎夸张的畏缩。
“女侠明鉴……我们……我们就是些下贱的乞儿，连城都很少出，哪里……哪里知道驻军老爷们的事？这……这实在是……”
其他乞丐也像被掐住了喉咙，纷纷垂着脑袋，只敢发出含混的附和声，身体却绷得像即将断裂的弓弦。
凤吟秀眉微蹙。
不知道？
她心中冷笑更甚。
前世在泥泞里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她，乞丐，这群看似最底层的蝼蚁，往往是城市里消息最灵通的“地头蛇”。
区区驻军方位，岂能不知？
达官显贵在高楼密谈，他们趴在墙角下就能听个七七八八。
区区驻军位置，岂能不知？
这反应……倒让她有些刮目相看了。
“呵，”
凤吟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随手从旁边断裂的窗棂上掰下一根粗壮的木头椽子，在掌心掂了掂，发出沉闷的声响。
“真不说？”
她缓步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乞丐们的心尖上。
手中的椽子带着千钧之势，仿佛随时会砸碎他们的头颅。
那乞丐头子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涕泪瞬间糊满了那张脏污的脸，声音抖得不成调子。
“女……女侠饶命！小的……小的真不敢骗您啊！这城里……除了守城门的军爷，谁……谁知道驻军大营在哪个山窝窝里？小的们世代住在这破城里，连城门都没出过几次！苍天可鉴！您……您问问他们，是不是这样？”
他仓惶地指向身后缩成一团的同伴，寻求着渺茫的认同。
凤吟看着他这副涕泗横流的丑态，又扫过那些抖如筛糠的乞丐，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
“是吗？”
她手腕猛地一抖，沉重的木椽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旁边的残破石墩上！
“呜——砰！”
碎石如利箭般飞溅，烟尘弥漫，石墩表面瞬间崩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凤吟的声音冷得掉冰渣。
她拎着那根沾着石屑的椽子，一步步走向面无人色的乞丐头子。
死亡的阴影扑面而来。
乞丐头子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绝望地看着那根沾满死亡气息的木头在视野中放大，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连求饶都忘了。
然而——
椽子在他额前寸许之地，硬生生停住了。
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凤吟手腕一翻，收回了椽子，脸上那层冰冷的杀气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意兴阑珊的淡漠。
“没意思！”
她撇撇嘴，随手将沉重的椽子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算了，懒得难为你。你，”
她下巴朝乞丐头子一点，“跟我过来下。”
死里逃生的巨大落差让乞丐头子彻底懵了。
他呆滞了片刻，才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一身尘土和冷汗，踉踉跄跄地跟着凤吟走出了破败的庙门。
凤吟走到庙外几步远的一棵枯树下站定。
她看似随意地一拂袖，一股无形的气劲悄然散开，在两人与破庙之间形成一道难以察觉的屏障，隔绝了内外的声音。
“女……女侠？”
乞丐头子惊魂未定，声音依旧发颤，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还……还有什么事？”
凤吟双手抱胸，倚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先前那副高高在上、杀气腾腾的姿态荡然无存。
她眉宇间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近乎欣赏的笑意。
“刚才在里面，”她开口，声音平和了许多，“生死关头，你居然真能咬死了不说驻军的事。这份硬气，倒让我有点意外。”
她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乞丐头子脸上，“这份对大凤的……嗯，姑且说是‘忠心’？或者说，是怕惹祸上身？无论如何，能在棍子底下不松口，算你还有几分骨头。”
乞丐头子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呐呐地干笑两声，眼神依旧躲闪，假装听不懂她话里的深意。
凤吟并不在意他的装傻充愣。
这人虽恶，欺软怕硬，但在触及某些底线时，竟也显出几分令人意外的执拗。
就凭他宁肯自己死也不愿泄露驻军位置这点，凤吟觉得，倒也不是非死不可。
“行了，别装糊涂。”
凤吟摆摆手，开门见山，“放心，我不是细作，更非歹人。我舅舅是驻军里的一位将军，家中有急事，让我给他捎带紧要物件。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想着你们这些地头蛇消息最灵通，才找上门来。”
她语气坦荡，“我也是大凤子民，如假包换。”
乞丐头子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诧和探究。
他紧紧盯着凤吟的脸，试图从她平静的神情中分辨出一丝一毫的虚假。
凤吟坦然迎着他的审视，目光清澈。
“说不定，”她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你告诉我驻军位置，不仅不是背叛大凤，反而……能救下好些人的性命。”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像一道惊雷劈在乞丐头子心头。
他脸色瞬间剧变，方才的惊惧茫然被一种极其严肃的凝重取代，连腰背都下意识挺直了些。
“救……救人？此话当真？！”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
凤吟双手一摊，神态轻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骗你？我图什么？你这条命，刚才我随时能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