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冰魄回廊的瞬间,刺骨的寒意仿佛拥有了实体,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尖,穿透护体灵力,直刺骨髓。四周是高达数十丈、光滑如镜的幽蓝玄冰壁,折射着不知从何处透来的、冰冷而朦胧的微光,将整个回廊映照得光怪陆离。寒气凝结成浓稠的白雾,在巨大的冰柱间缓缓流动,不仅严重阻碍了视线,连神识探出都仿佛陷入泥沼,被那极致的冰寒侵蚀、迟滞。
四支队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各自警惕地向前探索。寒魄宗弟子身负冰系功法,在此地如鱼得水,寒锋走在最前,手中冰晶长剑散发出淡淡的蓝光,驱散着部分浓雾。蛮山宗的体修们则凭借强横的气血硬抗寒气,每一步踏在玄冰地面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散修联盟的铁鹰经验老道,队伍分散成几个小组,相互照应,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的阴影角落。
而归墟宗的三十二人,则如同一个高度戒备、运转精密的堡垒。他们以凌风和林娇娇为锋矢,其余弟子三人一组,背靠背,呈紧密的环形防御阵势缓缓推进。每个人的眼神都锐利如鹰,灵力在体内高速运转,驱寒的同时也保持着随时可爆发的状态。他们的目光,除了警惕四周可能出现的塔内危险(比如寒气凝结的冰棱突然袭击,或是隐藏在冰雾中的冰魄精怪),更有相当一部分的注意力,如同无形的丝线,牢牢缠绕在那个看似柔弱的身影——“雪霁”身上。
雪霁此刻正跟在散修联盟队伍稍后的位置,她似乎很不适应这里的酷寒,单薄的身躯抖得更厉害了,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霜。她几次踉跄,险些摔倒,那无助的模样让蛮山宗几个年轻弟子忍不住想伸手搀扶,却被石魁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机会来了。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雪霁似乎被脚下凸起的冰棱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倒,方向正好是离她最近的一个蛮山宗弟子和两个散修。
“小心!”那蛮山宗弟子下意识就要伸手。
“姑娘当心!”旁边的散修也惊呼出声。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雪霁看似慌乱地挥舞着手臂,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形,袖口微扬,一小块散发着温热气息、如同琥珀般的糕点“不经意”地滑落出来,滚向那蛮山宗弟子和散修的脚边。一股极其诱人的、带着灵果清甜和暖意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在这极寒环境中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极具诱惑力!
“哎呀!我的暖玉糕!”雪霁稳住身形(动作其实相当轻盈),看着地上的糕点,眼圈又红了,带着哭腔对那蛮山宗弟子和散修道:“对、对不起,吓到你们了……这糕点是我用暖玉果做的,能稍微抵御寒气……可惜掉地上了……这位大哥,还有这位大哥,你们看起来很冷,若不嫌弃……”她说着,竟弯腰要去捡那沾了冰屑的糕点,一副要分给他们的样子。
蛮山宗那弟子喉头滚动了一下,看着那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糕点,又看看雪霁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眼神挣扎,手已经下意识地微微抬起。
散修也有些意动,这寒气确实难熬。
“哼!”一声冷哼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那短暂的动摇。是寒锋。他冰冷的眼神扫过雪霁和那地上的糕点,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鄙夷。寒魄宗弟子更是齐齐散发出更冷的寒气,仿佛在说:我们不需要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石魁也眉头紧锁,沉声道:“多谢姑娘好意,我蛮山宗弟子皮糙肉厚,这点寒气还扛得住!你自己留着吧!”他这话一出,那年轻弟子一个激灵,立刻缩回了手,眼神也恢复了清明。
铁鹰则目光深沉地看着雪霁,皮笑肉不笑地说:“雪霁姑娘自己留着吧,这塔里寒气重,你自己更需要。我们这些粗人,习惯了。”他身后的散修们也纷纷移开目光,不再看那糕点。
雪霁捡糕点的动作僵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郁,随即又化作更深的委屈和自责,默默捡起糕点,小心地用手帕包好,低声道:“是雪霁唐突了……” 她退后两步,目光“无意”地扫向归墟宗这边,似乎想寻找新的目标。
就在这时,她看到归墟宗队伍中,两个弟子正在合力用灵力融化一小块玄冰,试图取水。她眼睛一亮,立刻小步快跑过去,脸上带着纯真的关切:“两位道友!这玄冰寒气太重,直接融化饮用恐伤经脉!我这里有特制的‘温脉灵露’,能中和寒气,你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两个归墟宗弟子几乎是同时停下了动作,看都没看雪霁递过来的那个精巧玉瓶一眼。
其中一个弟子面无表情,声音平板无波,仿佛在复述教条:“对不起,帮不了你。我们都听队长的。”
另一个弟子更是干脆,直接扭过头,对着旁边的同伴大声(其实是说给雪霁听的)道:“队长说了,这冰塔里的水虽然冷,但纯净,正好淬炼灵力!咱们继续!”
雪霁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清晰地看到那两个弟子眼中没有丝毫动摇,只有冰冷的、如同看穿一切的戒备!甚至连一丝犹豫和尴尬都没有!那句“我们都听队长的”简直如同铁律!
她不死心,又转向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小的归墟宗弟子,那弟子正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干粮,准备啃一口补充体力。
“小道友,干粮太硬了伤胃,我这里……”雪霁再次递上另一份看起来精致可口的点心。
那小弟子动作一顿,抬眼看了雪霁一眼。就在雪霁以为有戏时,那小弟子突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干粮塞回储物袋,然后挺直腰板,学着前面师兄的样子,字正腔圆地大声道:“对不起!帮不了你!我们都听队长的!”声音洪亮,在回廊里甚至带起了回音,引得其他队伍的人都侧目看来。
雪霁:“……”
她脸上的柔弱和委屈几乎要维持不住了!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这群归墟宗弟子是怎么回事?!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那句“听队长的”简直成了万能的挡箭牌!
她不信邪,又尝试了几次。
“道友,我的发簪好像松了,能帮我……”
“对不起,帮不了你。我们都听队长的。”(女弟子目不斜视,手中剑握得更紧。)
“这位姐姐,我有点害怕,能让我走在你们队伍中间吗?”
“对不起,帮不了你。我们都听队长的。”(被问到的女弟子直接往队伍中心挤了挤,空位瞬间被其他弟子补上。)
甚至,当她试图靠近凌风或林娇娇时,周围的归墟宗弟子会立刻形成一道无形的人墙,眼神锐利如刀,让她根本无法靠近核心!
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碰壁!雪霁感觉自己不是在试图迷惑一群修士,而是在对着一群训练有素、口令统一的铁甲傀儡施展媚术!那整齐划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对不起,帮不了你。我们都听队长的。”,简直成了对她精心伪装的莫大嘲讽!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一丝极淡的、几乎被寒气掩盖的腥甜气息弥漫开来。她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但那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已经从楚楚可怜的无助,隐隐透出一股压抑到极致的阴冷和烦躁。归墟宗这些弟子,尤其是那个穿红甲、眼神像刀子一样的女人(林娇娇)!简直该死!他们的警惕性怎么会这么高?配合怎么会如此无懈可击?
林娇娇走在队伍前方,虽然没有回头,但强大的神识和敏锐的感知让她将后方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听着弟子们一次次用那标准答案噎得雪霁哑口无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很好,就是要这样!让她的伪装彻底失效,让她在一次次挫败中露出马脚!
凌风也感知到了雪霁气息的微妙变化,心中对林娇娇的先见之明更是佩服。他沉声传音给全体队员:“保持警惕,她的耐心快耗尽了。真正的危险,可能随时爆发。注意冰塔本身的变化,她的行动很可能与之配合!”
仿佛是为了印证凌风的话,冰魄回廊深处,浓稠的冰雾突然剧烈地翻滚起来!一阵阵低沉、仿佛无数冰片摩擦的“咔嚓咔嚓”声由远及近,同时,四周光滑的冰壁上,开始诡异地凝结出一个个扭曲、模糊、散发着恶意寒气的冰影!
塔内的第一重考验,伴随着那伪装者即将按捺不住的杀机,终于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