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他不清楚自己遵从军令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如果遵从它是正确的，那么为什么要杀死那些仅有农具作为兵器的农民们呢，他们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不交税，影响了帝国统治的根基吗？
他不清楚，甚至越深入去想越是迷茫与痛苦，因此他希望能从维尼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在他看来，在军中如此受重视，表现如此优秀的维尼，一定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吧？
维尼看出了他眼中的迷茫，这是一个深入人心交流的好机会，不能错过。
于是维尼略做思索，说道：“杰西，你认为，帝国统治的根基是什么？”
杰西眼中透露着清澈的愚蠢，他哪儿知道这个道理？
实际上，维尼也不知道，不过那是数个月之前的维尼，现在的维尼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他进化啦，变得聪明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
维尼沉吟了一下，又说道：“这样，我这样问，你认为，帝国统治的根基是什么？”
“是强大的军队，还是富裕的税收，又或者是君权神授，受命于天？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给了杰西三个明确的选项，杰西的脑子飞速运转，然后迟疑的问道：“是税收，不然为什么长官说帝国的税收非常重要，让我们出动去镇压那些不肯交税的人？”
维尼摇了摇头，营帐前的篝火忽明忽暗，照映在维尼的稚嫩却坚定的面庞上，看上去更显神秘。
“不对，再想。”
“那…是军队？毕竟军队是保证一个国家强盛的根基。”
维尼再摇头：“不对，不对，再想。”
杰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拍掌心说道：“啊呀，我真笨，肯定是君权神授啊，咱们这个世界都有超凡力量了，那政府肯定是早就知道了，说不得这些力量的来源都是源自于皇室呢，肯定是受命于天啊，难道拿破仑陛下真的是神的后代，天神的孩子吗？”
维尼没想到对方竟然自己脑补到了这种地步，也是，杰西不清楚超凡力量是怎么来的，维尼可是清楚，有托宾大法师在，肯定和皇室没什么关系，不然以前的国王又怎么会被推翻呢，肯定会延续千年万年。
“不对不对不对，都不是！”
维尼摇着手臂，说道：“其实，帝国统治的根基源自于税收，而税收源自于帝国的所有缴纳赋税的人民。”
“没有统治下的人民提供税收，服从劳役，怎么会有帝国的长久呢？”
维尼借着火光的照映，凑近到杰西的身边，低声的问道：“你猜，要是底层人民都吃不起饭，活不下去了，起来造反，那么帝国的统治还能否维持下去呢？”
“他们上层人统治的根基，源自于下层，就如同一座房屋的建造，需要牢固的地基，如果没有下面的支撑，他们又怎么能凭空建造起一座空中楼阁？”
“因此，这个根基是你，也是我，同样是被你我杀死的那些活不下去的农民，我们都是帝国根基的一部分。”
杰西瞪大了眼睛，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说法，也从来没有这样思考过，现在听到维尼的话语，想了想，确实是对的，帝国统治的根基源自于每一个缴纳赋税，服从劳役的帝国公民。
可是，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与维尼这种人，在进入军队之前都是穷的吃不起饭的穷人，他们可交不起赋税，那么他们又怎么会是帝国的根基而不是帝国的蛀虫呢？
“你竟然是这样认为的吗？”
维尼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既愤怒又无奈，他用食指指了指杰西，又以拇指回指自己，说道：“你我这种人，原本就应该吃不上饭，原本就应该缴纳不起赋税吗？”
“那么，你有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就如同这次我们镇压杀死的农民一样，他们原本应该缴纳不起赋税吗，是什么逼迫他们无力承担赋税？”
维尼抽出腰间的军刀，在杰西惊恐的目光中愤恨的插在了地上，深深的嵌入泥土中：“难道是，是他们不够努力吗？难道是，是他们缴纳的税还不够多吗？！”
“都不是！”
“是帝国上层贵族与官员的贪欲永无止境！”
“不是他们不够努力，也不是他们缴纳的税不够多！”
“收了一成税，就要收三成，收了三成，就要收五成！”
“明年的税放在今年收，后年的税放也放在今年收，税收都特么能收到一百年以后去！”
“这公平吗？合理吗？本就该如此吗？”
维尼眼神中透露着怒火，看向杰西，似乎要将对方灼烧殆尽，他问道：“杰西，你说，这对吗？”
杰西被吓傻了，只是断断续续的说道：“不，不对…”
“那么，你认为，我们进入了军队，掌握了如此的力量，我们就要变成了人上人，从被压迫者，一跃而成为了压迫者吗？”
“杰西，你认为我们真的像是蒙德那个家伙认为的那样，从此跻身进入贵族的圈子了吗？”
“我…我不知道…”杰西低着头，他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实际上，他既对过去的自己抱有怜悯之心，又认为，现在的自己与过去的自己不一样了，或许他能做一个真正的上层，有了更多的钱财，退役之后也能当一个小贵族也说不定呢？
蒙德的做法杰西是不认同的，他认为自己作为新的上层人，应该比蒙德那家伙更有怜悯之心，起码不应该歧视，甚至是过于压迫底层人。
“你心中一定是认为，自己若是成了贵族，一定会是一个善人，非常有爱心的善人，是吗？”
维尼一眼看穿了对方的想法，不顾杰西惊骇的眼神，他又说道：“实际上，你我不过是政府的一把利刃，想成为人上人，做什么梦呢？”
“政府认为他们有能力掌控超凡力量，而我们只是军队中最精锐的消耗品，即便侥幸活到退役，也成不了什么人上人，只需要政府的一纸文件，就会有其他更强的超凡者来剥夺你我的性命。”
“你们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自以为能成为上层压迫下层，实际上你们是背叛了过去的自己，而未来的你们也不会原谅现在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