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之后,田昭便以六品舍人的身份,留在了姜仪昭的长乐宫。
他深知自己身份特殊,既无背景,又无根基,唯一的依靠便是姜仪昭的信任。
因此,他做事格外勤勉谨慎,无论大小事务,都处理得井井有条,无可挑剔。
姜仪昭让他掌管文书,他便将所有奏折、信件按类别、紧急程度分门别类,整理得一目了然。
他还细心地在每份奏折旁附上简短的摘要与批注,将关键信息提炼出来,方便姜仪昭快速阅览。
甚至能提前预判姜仪昭的需求,在她议事之前,便将相关的律法条文、过往案例卷宗备好,省去了诸多麻烦。
闲暇之时,他便潜心研读南楚的律法、典籍与朝堂卷宗,了解南楚的政治格局、各方势力分布以及历任官员的履历背景。
短短半月时间,他便对南楚的政务体系与朝堂局势了如指掌,心中已有了一张清晰的势力图谱。
他从不参与宫中的派系争斗,也不与其他宫僚、太监宫女随意结交,每日除了处理公务,便是陪在姜仪昭身边,听她议事,为她分忧。
姜仪昭谈及朝堂难题,他虽不直接表态,却总能在恰当的时机,用寥寥数语点出关键症结。
或是提供一个全新的思路,既不会显得锋芒毕露,又能让姜仪昭茅塞顿开。
一次,户部尚书上奏,称南方各州遭遇百年不遇的洪灾,堤坝溃决,农田被淹,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急需拨款赈灾。
可南楚刚经历过边境战事,国库空虚,一时间难以筹措到巨额赈灾款。
姜仪昭为此烦忧不已,召集大臣商议,众人要么主张加征赋税,要么主张削减宫中用度与百官俸禄,争论不休,却无一人能提出切实可行的办法。
加征赋税会引发民怨,削减用度则会触动贵族与百官的利益,皆非上策。
田昭在旁侍立,始终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听着众人的争论,目光落在奏折上的灾情描述,心中已有了计较。
散朝之后,姜仪昭回到长乐宫,脸色依旧难看,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
田昭端上一杯温热的菊花茶,轻声道:“太后,臣有一愚见,或许能解此次赈灾的燃眉之急,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仪昭抬眸看他,眼中带着几分讶异:“哦?你说说看。”
她虽知道田昭聪慧过人,却没想到他竟对政务有这般见解。
田昭垂首躬身,语气谦逊:“太后,据臣所知,南方各州盛产丝绸、茶叶,尤以云锦与君山的银针最为出名,向来是宫中贡品与对外贸易的珍品。
此次洪灾虽毁了庄稼,却未伤及蚕桑与茶园,且蚕桑与茶树皆在高地,反而因雨水充沛,今年的收成或许会更好。”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后可下旨,令南方各城将今年的丝绸、茶叶贡品提前三个月缴纳,同时开放宫库中的部分陈年贡品。
由宫中出面,联系西域、北狄的商人,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批量售卖。
如此一来,既能快速筹措到赈灾款,又不会加重百姓负担,也不会触动百官利益。
此外,还可下旨允许灾民前往茶园、蚕坊务工,赚取工钱,既能解决灾民的生计问题,又能保障丝绸、茶叶的生产,一举三得。”
姜仪昭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她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此计甚妙!既盘活了现有资源,又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你竟能想到这一层,倒是出乎哀家意料。”
她当即下令,按田昭所言行事,令户部与礼部协同办理。
果然,短短一月之内,便通过售卖丝绸、茶叶筹措到了百万两白银的赈灾款,顺利解决了南方的灾情。
同时,灾民务工也缓解了地方的安置压力,赢得了百姓的赞誉。
经此一事,姜仪昭对田昭愈发赏识,也愈发信任。
她开始让田昭参与更多的政务,甚至在一些重要决策上,也会主动询问他的意见。
田昭依旧保持着谦逊恭谨的姿态,每一次献策都点到即止,从不越俎代庖。
且始终将功劳归于姜仪昭的英明决断,从不居功自傲。
宫中之人见田昭深得太后宠信,从最初的轻视、鄙夷,渐渐变成了敬畏与拉拢。
有人私下送礼,想要与他结交,都被他婉言谢绝;
也有人暗中使绊子,想要打压他,却都被他凭借着过人的智谋与姜仪昭的信任,一一化解。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田昭便从一个不起眼的六品舍人,一跃成为姜仪昭身边最得力的亲信。
他虽仍无实权,却能出入朝堂,参与核心议事,甚至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姜仪昭的决策。
这一日,姜仪昭在长乐宫设宴,只召了田昭一人作陪。
殿内烛火通明,佳肴美酒陈列满桌,丝竹之声悠扬婉转。
酒过三巡,姜仪昭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田昭:“田昭,你入宫两个多月,所作所为,哀家都看在眼里。
你聪慧、沉稳,处事周全,又懂分寸,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
田昭连忙起身躬身行礼:“太后过誉,臣不过是尽己所能,为太后分忧罢了,不敢当‘栋梁之才’之称。”
姜仪昭抬手示意他坐下,语气带着几分认真:“哀家打算提拔你为中书省郎中,协助哀家处理朝堂政务,掌管诏令起草与政务审议。
此职虽为正五品,却身处中枢,是朝廷的核心职位,你可愿意?”
南楚实行三省六部制,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是最高权力机构,分工明确、相互制衡。
中书省郎中掌管诏令起草与政务审议,直接参与国家大政方针的制定,是真正的实权官职,正五品的品级,更是许多人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田昭心中猛地一震,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他没想到,姜仪昭竟会如此重用他,将他直接提拔到中枢要职。
这意味着他已真正踏入南楚的权力核心,距离自己的复仇目标,又近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