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那几声微弱如幼猫般的咳嗽,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压抑的椒房殿内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快!金针!” 王老太医几乎是扑到床前,颤抖着从药童捧着的针囊里抽出最细长的金针,手指稳得不像一个古稀老人,精准地刺向云舒头顶百会、人中几处大穴。同时急声道:“参汤!快!吊住这口气!”
春喜早已将温着的参汤端到嘴边,萧衍一把接过,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将碗沿凑近云舒的唇。这一次,或许是金针刺激了穴位,或许是那参汤的气息勾动了残存的本能,云舒那紧闭的、苍白的唇瓣,终于微微开启了一条细缝。
萧衍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芒,他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将温热的参汤喂进去。褐色的药汁沿着她的唇角滑落少许,但大部分,终于缓缓流入了她的喉间。
一勺,两勺……一碗参汤见底。云舒的咳嗽渐渐平息下去,紧蹙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点点,那微弱的气息,虽然依旧如同风中残烛,却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飘忽欲断。
殿内所有人都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王老太医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低声回禀:“陛下,娘娘……娘娘这口气,暂时吊住了!天佑娘娘!接下来需以温和药力徐徐滋养,切忌再受刺激,能否醒来,何时醒来……就看娘娘自身的造化了……” 他不敢说,云舒体内那破碎的道基和枯竭的元气,如同布满裂痕的朽木,随时可能彻底崩塌。
萧衍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险些栽倒。他挥挥手,太医们如蒙大赦,躬身退到外间继续斟酌药方。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和云舒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
萧衍依旧半跪在床边,没有起身。他握着云舒的手,感受着掌心那依旧冰凉的、微弱的脉搏跳动,仿佛握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滚烫的皮肤接触到她冰凉的指尖,让他身体微微一颤。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后怕,几乎将他淹没。
“舒儿……”他低哑地唤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你吓死朕了……” 帝王的威严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心有余悸的男人最本能的低语。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高无庸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通禀:“陛下……赵统领和赵将军殿外求见,说……白鹭湖底,有重大发现!”
萧衍身体一僵。眼中的柔情与脆弱瞬间被冰冷的寒霜覆盖。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射向殿门方向。心口那融合了道藤的龙纹,因愤怒而微微发烫,传递来下方地脉深处,那被强行净化后依旧残留的、带着血腥与阴谋气息的隐痛。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易碎品般,将云舒的手轻轻放回锦被中,又仔细地掖好被角。目光在她苍白沉静的睡颜上停留了最后一瞬,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刻骨的疼惜,有失而复得的珍视,更有即将喷发的、毁天灭地的怒火。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如同苏醒的怒龙。方才那一瞬间的脆弱仿佛只是错觉,属于帝王的、带着血腥气的威压再次笼罩了整个椒房殿。
“更衣。”萧衍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如同万载寒冰。
“传赵擎、赵铁柱——偏殿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