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镇。
在历经两个月光阴久攻不下遵化后,皇太极便率一众贝勒、固山战将回到了蓟镇。至于遵化方面,他则是让阿拜率正白旗继续围困遵化,打算慢慢耗死城内的明将了。
可他想的是好,但却不知那遵化城里,囤积最多的就是粮食,其次才是军械辎重、金银财宝。
而这遵化城内之所以有大量的粮食,主要原因还是城中的大多数百姓被迁移走了,要不然的话。这徐允祯别说是守两个月了,恐怕能不能坚守下半个月都是个问题。
因为,庞大的人口必会消耗大量的粮食,若没粮食在手,别说敌军攻城了,恐怕人只是围住你,饿你个十天半月就受不了。
我们再说回来。
自从于去年十二月底前回到蓟镇后,皇太极便命令大军四处出击掳掠了,不但在此期间拉拢起了庞大的仆从军,更是从那些遗民的手中掠夺来了近二十万石的粮食种豆不说,还从那叛变过来的一众二狗子身上,捞得了一百多万两的孝敬银。
起初,皇太极是不想这么干的,心中还是一心想借此战,抬升自己的威望,好在来日南下之时利用这里的民心。
但让他无奈的是,老家盛京告急以及前线的大军吃喝需求,所以他便就做出了如此举动。
说实在,他后金能有如此收益,还是因为这蓟州东部的人口太多了,多到根本无法清空这一地带!
……
“都说说接下该如何行事吧。”
身在蓟镇大营内,皇太极是看向联军的一众高层将官。
“洪大汗,眼下我联军目的已成,老朽以为是该到我等退去之时了。”
听到皇太极询问,身为察哈尔部最大的部落首领,苏布地便就缓缓的开了口。
而在这段时间内,他喀喇沁部跟着皇太极可谓是吃了个满嘴流油,虽然没获得出发前预想的收获,但他也落得了个付出与收入相等的结果,而这收获是足可缓解他喀喇沁部的饥荒问题了。
“是啊大汗,眼下这马上要开春了,那明廷的勤王大军与关宁军想必也早是到了。而他们在这两个月内无一选择跟我等决战,这其中必有古怪!”
宁完我与范文程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就先后出了声。
“哼,胆小如鼠。若我大军眼下退走,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次掠夺的机会?”
听到宁完我与范文程的话,年少轻狂的巴布海就出言讥讽了。
“十一贝勒,您这话怎么说?”
见巴布海是意气风发的开口,一众建奴将领就转头看向了他。
“启禀大汗,臣弟以为,眼下非是我联军退却之时。原因有二,一乃本月十二是那明人的新年,二乃眼下我联军兵锋芒士气正胜。倘若我联军在此时退却,这岂不是白白丧失了突袭明军的大好机会?”
在后金的这几位贝勒之中,也不全是那笨拙之辈,至多说他们大多数人在看事情时,很是片面,这其中代表人物就是这位巴布海。
而在原有的历史轨迹中,这巴布海在辽东,凭借其是努尔哈赤十一子的身份,大肆贪污受贿,坑害百姓。最后被皇太极查实给判了死罪。
可皇太极念及手足亲情,只夺了他爵位饶了他一命。可他后来并没有收敛,依旧是我行我素,最后被人上疏弹劾让顺治给砍了。
“十一贝勒,您这话虽是益出极大,也可趁敌军懈怠之时突入。可我联军眼下的后勤状态十分紧张,而且大部兵力都布置在了前沿。而倘若在开春后敌骑兵主力出战由马兰峪关扑我后方,我军将会陷入生死大劫啊!”
听到巴布海的这番论调,见宁完我与范文程差点没被气死,脑子里是直骂其是“蠢货!”
“生死大劫?我大金何时不处于生死边陲?若照你二人所言,那我大金岂不早绝迹在了辽东?!”
见宁完我与范文程是喋喋不休的反对自己,巴布海就眼睛一瞪,但转瞬间就看向了自己的几位哥哥。
“大汗,十一弟所言极是。那明人自始以来便好大喜功,再加之新年临近,其必然防备松懈。当然,范大人与宁大人所言也极是有理,但我联军既然也战到了今时,不妨我军就再试他一试。倘若能冲开明廷的蓟县、卢龙或宝坻任意一域,那我军便可鱼贯而入,或是攻其都城,或是直扑山海关!”
瞧见自己的同母弟弟看了过来,巴布泰便就站了出来。
而他二人在后金高层中,关系最为要好,究其原因是他二人乃为一母所生,都是努尔哈赤的庶妃,嘉穆瑚觉罗真奇的孩子……
“小十四,你饱读汉书兵法,你来说说吧。”
见满堂的吵闹,皇太极也没恼怒,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多尔衮。
而此时的多尔衮是皮肤黝黑,身着战甲,一双眼睛闪烁着浓浓的文算精光与其他几位兄长有着很显着的区别。
没错,这多尔衮不但善于征战,更善于阅读汉书。
在原有的轨迹之中,他后金自冲入中原后,便就掀起了定都的问题,最后在一众王公贝勒的反对下,只有他站在统一管辖和总布局的角度出发,主张迁都顺天府!
除了定都的问题外,他多尔衮更是请奏顺治,要全盘接受明廷的制度,好进一步的管理整个中原。
也就是说,他是后金之中为数不多真正的聪明人!
见皇太极看向了自己,年少的多尔衮便想了想起身说道。
“禀大汗,范大人与十一哥的话都皆有道理。”
站起来,多尔衮就选择来了个投石问路,打算先看看六哥的意思再说。
“呵呵,十四弟本汗要你出声,可不是听你和稀泥的。”
见他跟自己玩心眼,皇太极非但没生气,反而是很乐得看到这一幕。
“是臣弟孟浪了。大汗,若要臣弟说,我军眼下也不是不能进攻,而想要进攻的话就能是二选一,要么主攻山海关方向,要么主攻其京都。除了方向选择外,我军还需特别注重后方安全,以防敌军从马兰峪关抄我后路!”
看六哥的脸上也没看出什么信息,多尔衮就只好想了想说了句这种的话。
随着此话一出,现场的博弈又升了一个台阶,从这要不继续作战,演变成了生死退路问题。
见厅内是越来越乱,皇太极便冷哼了一声。
“够了!吵来吵去成何体统?既然你们所言都皆为有理,那我军便这么做吧。”
“命正红、正蓝二旗护送掠来的粮草辎重回归本部。”
“剩余六旗及汉八旗继续作战,目标进攻其蓟县、梁城、宝坻。”
琢磨了一番,皇太极还是觉的此行的收获不够,所以他就想再赌上一次了。
“传本汗军令。”
“末将在。”
见大汗定下了主意,一众联军将官便就站了起来。
“范文程,本汗命你率我镶黄旗驻守大安口,保障我军退路!”
“宁完我,本汗命你率我镶白旗驻守青山口。”
“其余将官,随本汗亲征顺天!”
“是!末将谨遵大汗之命!”
瞬时间,皇太极的战略布局就已完成。
下完了命令,皇太极便就看向了蒙古部落的人。
“苏汗,你等是作何打算?”
听到这句话,苏布地想了想又看了看身侧的几位部落酋长,便也跟着下了赌注。
“启禀洪大汗,我喀喇沁部愿同您继续征战!”
“好,苏汗不愧是喀喇沁之首脑,本汗欣赏你!”
呵呵一笑,皇太极便走出了座位,拍了拍苏布地的肩膀。
“既然友军有意加入,那我联军便一同作战。苏汗,本汗请你等部族挑选精锐与我大军一同出击,剩余军士就与我大臣同守长城关隘吧。”
“好!”
点了点头,苏布地便同意了皇太极的布局。
说实在的,这不是他蒙古部落不想多说话,而是他苏布地等人压根就不是后金的对手……
种种军令下达,金蒙联军便就动作了起来。
……
时光一晃,一天的光阴便就过去了。
眼看着马上要到反击的时辰了,张书缘便就带着一众将官下一线去慰问了。
而驻守在卢龙城北部防区的卫所的总指挥使名为田三强,目前他正与刘策一道在视察整个防线堡垒的情况。
来到此地。
见一众官兵是吃吃喝喝,张书缘就不免有些生气了,但一想到今晚要让他们去卖命,他也就没说什么了。
巡视了没几刻,张书缘就与刘策等人走到了一起。
“刘大人,眼下情况如何?”
“启禀督师,我卢龙防区一切安稳。”
“一切安稳?眼下马上要过年了,就没有人想家,没有人擅离脱逃?”
虽然此时没有后世那般的迅捷交通,也没有后世的诸多远赴他乡讨生活。但他却知道我华夏人自始至终都有着一颗“阖家团圆”的心,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散!
“没…没有吧……”
听到这话,刘策瞬时脑子就嗡了一声,在之前的慰问之中他就偏偏拉了这件事。
“没有就好。走,陪我再看看阵前的火炮吧。”
见刘策说没有逃兵,张书缘就便松了口气。
巡视了一个多时辰,就在他一行想回归大帐的时候,一群士兵的呼喊声就遥遥的从后方传入了耳中。
听到动静后,张书缘顿时就眯起了眼睛,带着人就去查看情况了。
到了现场以后,他便发现,不远处正有十来个人被军士押着跪在地上。
“发生何事了?”
听到声音,见是有大官来了,那为首的小旗就赶忙恭敬的开口。
“启禀大人,此数人擅自脱逃,末将正在施以军法惩戒!”
人群自然分开,张书缘就见到了那十二位逃兵,而此时的他们是满脸的血污,不用想就是被人给打了。
“你们为何要离军呐?”
“大人,我等不是要脱逃,只是想回家看看父母妻女……”
见到张书缘的一瞬,这十二位逃兵就哭喊了起来,言语中尽是在说思乡之情。
“唉……”
看到这一幕,张书缘不由的就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心理疏导的问题,于是他便就蹲下来和声细语的开了口。
“本官明白大伙的心念,可再想家也不能擅离啊,这抛下一干兄弟独自跑回家。万一今日敌袭,你等就忍心让你等的兄弟独自面对?”
“当然,本官也不是要让你等心生郁结,说这番话也只是让你等能想明白,你们的家人正是因为有你们站在这里,他们才能过好这个新年!”
随着这句话出口,这群逃兵就动容了起来,更有甚者是直接以头撞地谢罪了。
也是,无论在哪个时代,逃兵的下场都不会好,尤其是在眼下,做了逃兵轻则被追捕杖一百,重则处以绞刑。
“大人,我等知错,还请您原谅我等吧。”
一众逃兵是泣不成声,眼前浮现着建奴掳掠的场景。
“刘大人,去军需里取两万两银子过来。”
见人是跪地痛哭,张书缘便就站了起来,示意刘策自己要银子有用。
“大人,这……”
看到这一幕,刘策就是一懵,心说这姓张是要干嘛?不会是想给这群人赏钱吧?
“让你去就去,本官有大用!”
冷哼了一声,张书缘就让他赶紧去办了。
不大会儿功夫,刘策便带着人推着几个小车走了回来。
拿起十两银子,张书缘便就走到了众人近前,并亲自分发给了这十二人。
“诸位本官知道你等的不易,你等的思恋。这是三两银子你且拿好,等打完了仗,本官定会让你等归家好生团聚。”
一一分发,不多时这十多两银子就发没了。
“大人,小的多谢您的恩情!”
拿着银子,一众逃兵便给张书缘磕起了头来。
“你等先起来,等本官把话说完再答谢也不迟。”
“古语有言:无规不成方圆。既然你等犯了错,本官就要罚!”
“来呀,按律行刑!”
张书缘深知这军法一事,也决不能放任此风。只不过在下令的同时,他还用眼神示意动手的官兵下手轻点,别把人给打死了。
见他下令,一众兵丁便就把人给绑到了柱子上,就开始施行军法了。
“诸位,他十二人虽是事出有因,但我辈从军所为何业?不就是为了一家老小之生计?他们是犯了军法没错,也因此受罚了。但诸位也要知道,他们也是在践行着我大明人的品德!”
随着这群逃兵被打,张书缘也从地上站起环顾着一众士兵道。
“所以,本官自今日起告诉诸位,想要回家并非不可,而是诸位要向你们的上级作禀报,获得准许,方可归家探视。”
“当然了,本官也深知诸位的不易与艰辛。所以,本官命刘将军押解来了两万两银子,每个人都可领取,就当是本官给诸位父母亲人的新年贺礼了!”
张书缘明白,跟这些大头兵讲大义是没用的,要想杜绝此事就得舍得花钱,只要福利到位,谁还会跑路?
“我等多谢大人赏赐!”
一时间,那被绑缚的逃兵是感动极致,本以为挨一顿打后就得继续作战了,但没想到,这打竟然没白挨,竟然还会白得银子!
吩咐刘策亲办好这件事后,张书缘也不管那逃兵的心态如何,转身就回到了大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