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奉天大殿,一众大臣皆在摇头叹息,一脸的苦大仇深。
本以为这案子顶多会处理些中层官吏,但浙东二党却没想到,此案居然会牵扯进了自家高层!
的确,自得知张书缘到浙江府查案以后,吴伯舆等人在明面上是没有说过什么,但他们的手下和族人却是深知此案的利弊,而在那两个月里,他们是疯狂屠杀有关人员。
但奈何此案年头已久,外加这涉案且有身份的人又多为官身,所以他们哪怕是用尽了全力也斩不断与那些人的联系,只能是屠戮些底层负责押运的头领。
“哼,自作自受,担着朝廷大员的身份,好好为国尽忠不好吗?非要搞到这种地步。怪不得别人啊。”
看着那一个个的苦瓜脸,张书缘就不免摇了摇头。
背起小手,哼着小曲,不多时便就来到了久违的文渊阁。
刚踏入阁内,一众中书舍人便就恭敬的起身问安,那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见到了首辅。
“诸位同僚都坐,先忙政务要紧。”
点了点头,扔下这句话,张书缘便就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而中书舍人这个官职,是大明内阁的辅助性官职,主要负责帮内阁大臣处理文书。说白点,这中书舍人就是在内阁打杂的,什么活儿也干。
“和通帮我将有关陕西府的奏报拿来。”
坐下之后,他就想看一看陕西府的情况了。
“是。”
这名唤和通的人,名叫李和通是文渊阁内的中书舍人之一,经常给张书缘搬送文书。
对于这位上司的想法,李和通很是不解,在他看来这张大人刚刚回归朝廷,又立下如此功劳,不说躺平摆烂,那也能好生逍遥一阵子了。
可他并不知道,眼下的大明只是看似安稳,实则却是暗流汹涌。
“大人,您这刚刚归来还是勿要操劳的好,这万一要是累坏了身子,只怕会误了大事啊。”
李和通将怀里抱着文书放下,就和声言语,看那架势就和一讨好老公的小媳妇似的。而这他所以如此关心张书缘,自然是想巴结眼前的这位大员,从而爬上更高的位置。
“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政事如山,能早一些做完才是最好。”
撂下这句话,正当他准备拿起翻看时,韩爌等几人才陆续的进了阁。
“见过韩阁老,毕阁老、李大人、王大人……”
见几人这才到,张书缘便就站起来施礼拜见,无奈谁让他辈份没这几个老货高呢。
“嗯,张阁员好。”
一行人是与他拱手见礼,就连往常只是点头打招呼的韩爌都不由的扶了扶双手。
没办法,眼下的案子太过凶烈了,若是皇帝真刨根问底追究起来,那与浙江三司有故的人一律都会被连坐,到时候,只怕死的就不止是眼下被抓的那些人了。
众人见完了礼后,便相继坐到的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办公。
其实,韩爌还是很想跟张书缘好好谈一谈,化解双方的误会。可随着此案被彻底揭开,这再向与张书缘讲和就成了一件痴人说梦的事了。
远远的看了眼忙碌的张书缘,韩爌就深深叹了口气,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张书缘就便抬起了头,正巧就跟韩爌对视了在了一起。
“看来这群人是要与我不死不休了……”
对视了一眼,张书缘便就不再关心了,毕竟再怎么想和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先不说自己眼下的立场是要铲除国家积弊,就算是没有这个立场,那自己也和这群人玩不到一起。
因为,他们两党的做派简直是在刨大明的基业。
抛下无关杂事,张书缘便就看起了陕西府的奏疏。
而眼前的奏疏,是这近来一个月的内容,想要全部看完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见这奏疏如此驳杂,他就便拿起了最近的一封。
这一封是来自半个月前的。
这据洪承畴丄禀,他与陕西巡抚练国事及三边总督杨鹤一同围剿陕北叛军,于韩城大破叛军占城之念,同时三人还一同斩杀敌军过千人!
“好!不愧是狠人!对待这群善变的匪首就得这样!”
张书缘看的是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去指挥大军镇压动乱,可想是这么想,但他却知道自己有几把刷子。这在纸上谈兵那还行,倘若要实操的话恐怕还得是那些个将军靠谱,哪一个都要比自己强。
看了好一会这些奏疏,张书缘就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眼下叛军扩散的速度很快,而照此发展的话,恐怕会影响到陕南地区。
“唉,还是没粮没地,要气候正常就好办了……”
嘀咕了一声,张书缘就想去找韩爌等人一起合计合计了,毕竟这做事的人还是在他们这些人里选。况且这老找朱由检也不起什么大用,到了实操层面还是得跟他们商议。
可他是这样想着,但以韩爌为首的几位大臣,此时是心不在焉的,一心只想该如何处理眼下的走私逆案。
唯独毕自严到有些轻松惬意,正在那儿孜孜不倦的批阅着各地衙门送来的奏疏。
“毕阁老在忙呢?”
“哦?张阁员是有事?”
见张书缘寻了过来,毕自严就有些纳闷了,而他在此时也颇为有些避讳张书缘,而他避讳的原因是,自然是深陷在二党之间,谁也不好得罪。
“是有正事,这不想请毕阁老一同谋划一二?”
“哦?正事?”
毕自严一懵,心说这又有啥事儿了。
“是这样。这陕西府的奏,我方才翻了翻,总结出了一个危局之象。”
“哦?怎么说?”
一听事关陕西,毕自严就更加严肃了起来。
“据我查阅看来,这陕西一域的叛军正飞速壮大,若我朝在不行对策,只怕…只怕我陕西府要彻底乱了!”
“什么?此言当真?!”
“阁老请看。”
说着,张书缘就将手中一切关于叛军所占领城池的奏疏递了过去。
戴上眼镜,毕自严就详细翻阅了起来。
“嘶!!”
不一起翻阅还好,这一连续翻阅下来,毕自严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照这奏疏上来说,眼下的叛军已占据了府谷县、安塞、宜川、绥德、宁州、安化、真宁等地,而关中地区也有了不少叛军的活动奏报。
“这…,韩阁老及诸位快快随老夫与张阁一同面圣!”
说实在的,这不是他们不知道时局发展,而是他们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再加上眼下的大案以及相互倾轧争抢利益,再算上这奏疏是十天半个月才来一份,所以他们就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
被毕自严喊了一嗓子,年老的杨景辰差点没把手里的笔给扔出去。
“哎呦,杨学士出大事了,快快随我等一同面圣。”
来不及多说,毕自严就去搀这老家伙起身。
“毕大人,这是作何?出何大事?!”
韩爌反应了过来,旋即便就走到了近前。
“阁老请看,这是方才张阁员的发现。”
说着,毕自严就将那关于叛军占据城池的奏报,递给了韩爌。
“快!快随老夫面圣!”
这看完之后,韩爌仿佛瞬间是年轻了二十岁,恨不得拉着众人跑到养心殿。
见这群老家伙是这副得性,张书缘也没耻笑,反倒是很高兴他们有这样的表现。
走在去往养心殿的路上,韩爌是拉着众人思量对策,可问来问去也没个好办法,只得出了一个法子,那就是杀,杀到没人敢加入叛军为止。
也是,作为这守旧的古人,又是身在利益阶层,他们又怎会想出化解这起义的法子?
这退一万步说,屁股决定脑袋,他们身为大明的最大利益阶层,让他们这些人去割肉,那岂不是比杀了他们还难?
而这在张书缘看来,眼下想要遏制住这股势头,唯一的办法就是,鼓励开垦、均田免赋这八个字,少一个都不行!
可想要说通这些人,难度其实还是挺大的,张书缘也很头疼这个问题。主要原因是陕西府免税了,其他州府会不会有人抗议闹事,毕竟眼下闹灾的地方不止是有陕西府一省。而且,这免了税赋,那陕西府的兵卒又要谁来养?
这陕西府不同于别的地方,那里可是有足足三个重镇,所需的军费足有四十万两上下,如此军费朝廷是难以独自承担的。
而在往年,这陕西府的军费是朝廷与地方、卫所对半开的,朝廷支付一部分,地方给一部分,卫所自己军屯一部分。
“眼下能不能改革商税?不行,眼下已经是十月了,也不知道皇太极那厮有没有动作,倘若他一南下,这动商税那就是给自己挖坑了……”
走在路上,张书缘就在想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了。
“诶,对了,既然商税眼下不能动,那市税可以动啊,若实在不行的话,那我就只能是让朱由检重启一条鞭法了。”
张书缘思量的没错,眼下只有这两个路子,但无论怎么说眼下是绝对不可以再在农民身上打算盘了。
脑中思索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众人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养心殿的门口。
“老臣韩爌特率内阁求见陛下!”
见到了地方,韩爌二话不说就领衔跪了下来求见。
门口的太监见状,急忙冲进去禀报。
“宣,内阁大臣觐见~”
很快,一声清脆的喊声就从殿内传了出来。
见皇帝召见了,众人便赶紧冲入了殿中。
可等他们进到里面,却见到了一张极度阴沉的脸。
“陛下!”
“正好,朕也打算找你们,看看吧。”
见这几人是一同来的,朱由检不免的就有些疑惑,但再疑惑他也没说什么,反而是将手中的奏疏递给了侍奉在侧的王之心的手中。
恭敬的接过递来的奏疏,韩爌就便飞速的翻看了起来。
途径传递,很快韩爌等人就依次看完了,将奏疏递给了张书缘。
仅只看了三息不到,张书缘就捏起了拳头。
“都说说吧,此事该怎么决断。”
朱由检让众人看的这封奏疏,是在讲袁崇焕大行走私与建奴勾结。关外建奴异动的事。
说实话,此时的韩爌等人快蛋疼死了,怎么这要命的事儿是一件接一件?!
不说别的,但就是这奏里之事,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掀起大乱。
“这……”
一听这话,韩爌等人就开始看朱由检的脸色了,想从他的态度来判断自己该怎么说。
可抬头看去,只见朱由检是一脸的阴沉,也看不出个什么情绪。
“以老臣看来…我朝应立即召袁崇焕入京审察。”
掂量着皇帝的黑脸,韩爌就与疑似浙党的杨景辰对视了一眼,而且这当事人又说的是他的门生,所以无论怎么说,他都得要表现出避嫌的态度。
“韩阁老所言不错,边关发生如此骇事,理应将袁督师召回京师。”
见他们是这么说,朱由检也在心里掂量起了召他回京的事儿。
“那建奴异动你们是怎么看?”
听完了他们的说辞,朱由检又问起了建奴异动。
“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建奴此番异动,应当是忙于秋收,毕竟他们去年因蒙古战事就耽搁了许多。”
说实在的,韩爌他们压根就不信建奴会南下,毕竟他们可是刚刚吞并了大半个蒙古,若是现在南下,难道就不怕新地盘生乱?
“忙于秋收…,那李爱卿你们几位的想法呢?”
听完了这二位老臣的意见,朱由检就想在听听李标、王永光以及钱龙锡的说法了。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这袁督师理应不会犯下此事,而若此时召回,倘若建奴扣关该作何?至于建奴异动,臣到是有些偏向半年前张阁员的话。”
见皇帝问起,李标在心底琢磨了一番,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李标这个人,虽是当朝保守大臣,但他却有官清正,性耿直,敦大礼,顾大局,敢直言谏君等评价,所以想法自然就有些激进和异常了。
“嗯,王爱卿呢?”
“臣到是与李大人有异,臣以为眼下秋收在即,去年建奴便因战事耽搁了秋收,粮食供应应当是有问题的。若他们今年再行战事,只怕那辽东会出祸乱。至于袁督师是否召回,臣以为应稍后再议,毕竟眼下建奴有所异动,待我朝查明缘由之后再行决断也不迟。”
这王永光,人倒是不错也懂兵法战事,但似乎是他坐久了高位就想将事情办的再稳当稳当再稳当了。
“嗯,王爱卿所言老成。钱爱卿的意思呢?”
“臣以为,袁督师不可召,原因有二,一为建奴异动,二为此乃离间之计。眼下各地都在秋收,建奴去年更是因大战延缓了农务,而我朝又恰合时宜的收到此奏,所以依臣看来今年建奴极有可能南下!”
钱龙锡不愧是力挺袁崇焕为关宁锦军统帅的人,这说辞简直是跟袁崇焕穿一条裤子似的。
“张卿、李卿,你们二位的想法呢?”
“启奏陛下,臣与钱大人一致,原因只有一个。今年我神州大地灾患不断,那辽东一域自然也颇受影响,若臣是那酋首定会选择南下劫掠!”
李邦华这个年轻人还是看的比较通透的,因为,物资来源最快的方式就是去抢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