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宋应星一同走出午门后,二人很快便就乘坐着自己的轿子到了京城外城。
来到宋应星的府邸后,一时间张书缘就变成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了,只觉这屋内的一切很是奇特。
有巨大齿轮组装成的织布机,五根木桩拼接而成的凿壁锥,甚至他还看到了一套类似计时器的装置。
而这东西的样貌很类似传送带,左边分放着一二尺高的水车,在水车的下面则是放着一条狭长的水渠。在水车的右边是放着一尺高的琉璃杯上面还画有刻度标记,而在这两者中间则是由一根被劈开的嫩竹作为衔接。在左边水车的带动下汩汩水流便就不断的从水槽里涌进了杯子。
看到这玩意,张书缘就起了好奇心,因为他没见到这水车有什么动力装置。
“阁部是喜欢这东西?”
见张书缘静静的等着这玩意看,宋应星便就微微的笑着走了过来。
“呵呵,宋师傅果然手巧无比啊,本阁只是有些好奇这水车的动力源。”
张书缘瞬时就有些局促了,想不到自己一三百年后的人,竟然弄不明白古人研究的东西。
“阁部过赞了,这东西算不得什么,这只是下官无事时弄着玩的东西,若阁部有兴趣等下走时就将它给带上。”
“诶。宋师傅可不能这么说啊,这是你费劲心力造出的产物,本阁岂能夺人所好?”
似乎是宋应星觉的这东西拿不上台面,言语中也没意思要解释,所以张书缘便只得是放下了疑惑。
“对了,不知宋师傅喊我来,是想让我看什么?”
放下了这好奇的东西后,张书缘便就问起了正题。
“呵呵,光顾着聊天了,来,阁部请随我到后院!”
宋应星一笑,进而便侧开了身子做出了一副随我来的架势。
跟着他来到后院,张书缘瞬间就更惊讶了。
只见,这院中是放着一间白棚子,正棚子是鼓鼓囊囊的就好似是个气球一样。
看到这东西,张书缘就懵了,心说这是啥东西?是热气球?还是帐篷?
“阁部,请随我到内部一观。”
“宋师傅,这弄的是……”
还未进入,张书缘便就忍不住的发问了。
“回阁部的话,这是用驴皮缝制的帐篷,其内种植着番薯。而下官之所以请阁部来,是想让阁部帮下官看看可能改善一下番薯的种植环境。”
“这里面种着番薯?”
一听这话,张书缘就是一惊,下意识就意识到了眼前的棚子是什么了!
这是他在搞温室大棚!
“是的,下官自从在陛下那里得知此物产量后便就对其展开了研究。可研究两月有余,便发现此物耐旱怕冻,于是便就想到了暖阁……”
“宋师傅大才!”
“不敢不敢,虽然下官是钻研出了一二,但建了此帐后我便就发现,这栽种的番薯是久久不能结果。于是经过下官多方打听才得知,您也知道此物,是您将此物推举到了陛下面前。所以下官便就想请您来看看。”
宋应星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可这话听在张书缘的耳中却犹如是惊天之雷,因为温室大棚这个概念在眼下是没有大范围应用的,至少在民间里是没有的。
而温室大棚这个东西,在汉代就有了,据《汉书召信臣传》记载,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
“这样啊,那本阁就看看,若有不妥之处还望宋师傅见谅。”
撂下这句话,张书缘就兀自的先开了棚子走了进去。
虽然他张书缘不懂农业,但也在儿时进过大棚知道个大概形式。
扫视了这棚子一圈后,张书缘便就发现了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这棚子的透光度不高,二是这内部的温度与湿度很高,据他体表的感受来看,这棚子里的温度至少有个三十度以上,三是这土地太过松软,一看就是他在经常的松土。
在他的印象里,种植番薯的土地应该是稍微殷实点才对。
“阁部,可有想法?”
见张书缘是溜达了一圈,又蹲下捏了捏土壤,宋应星便紧张的开口询问。
他明白这番薯的重要性,若是能够在冬天种植,那这东西的产量将会再翻上一番,届时就会解决那天下弥弥的饥民了。
“嗯,有点想法。宋师傅这土地您是不是翻动的太勤了?”
“太勤了?张阁,您是说这番薯不能像其他产物那样经常松土?”
“嗯,此物我在野外见过,那长势好的,个大的,土地都十分殷实,只有表面一层有些松软。”
张书缘依旧是找着借口,但整个人却是在仰头看着这驴皮帐篷。
“嗯,既然如此。那敢问阁部,这结不出果实又有何解?”
一听这话,张书缘就无语了,这问题他上哪儿知道去,只能是凭着常识来回答。
“这个…本阁就不太好说了。不过,我觉的这个屋子是不是太暗了?这凡是植物都喜好阳光……”
“而且,这屋子感觉也太热太湿了,这结不出果实,是不是与这两事相关?”
张书缘也是迟疑的说着,而他的言辞恰巧就给说中了。
番薯这玩意,虽然是耐旱,但其也是对日照和温度有一定要求的,比如温度得要控制在22-30c左右,水分则是要根据成长期来灌溉,育苗时稍有水分即可,扦插后则需要稍加灌溉,成熟期则要干燥,至于土壤则是要栽种在表土疏松、土层深厚、排水良好的土壤里。
“嗯,应该是这个理。嗨,真是当局者迷啊,下官多谢张阁指点。”
听到这里,宋应星不免就苦笑了一声,也是他张书缘哪儿懂什么农事啊……
“诶,这农事本阁可不敢说指点啊,要说指点也得是您来指点我才是。”
张书缘太知道这位的特殊了,他在后世读书时可没少听过《天工开物》的大名,当然他也尝试寻找过这本书,可后世留存的也大多是些短篇,以他的身份根本就看不到全本。
与宋应星又聊了一会儿后,张书缘便就告辞了。
不过,在跟他辞别时,宋应星还不忘说,会去尝试一番他所提的建议。
等他从宋府赶回到家中后,时辰便早已是来到了亥时。
随意的扒了口饭后,张书缘便沉沉的睡去了。
次日。
天色刚亮,张书缘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先是给干娘朱灿绮请了个安,然后就便收拾起了南下的包袱。
等他收拾完后,张书缘又忙不迭的进了趟宫,告诉朱由检一定要多加关注宋应星等人。
对此,朱由检是连连的保证,让他一切安心。
交代完事后,张书缘便就直奔东缉事厂去找曹化淳汇合了……
时间如水,眨眼间便到了他南下的这一天。
京城门外。
朱由检没有出现,只有司礼监的高时明带着一众大臣遥遥相送。
而此次随张书缘此行南下的人有,东厂曹化淳、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大理寺寺正石文器、都察院佥都御史范景文,以及司礼监太监张国元。
这上述的几人,单拎哪一个出来都是一位了不得的大官,各地官府见了那是恨不得跪舔当儿子的存在。
但可惜,这几位全都是跟着他张书缘去彻查江西走私一案的。
与在京大臣们告辞之后,张书缘一行人便翻身上马,在三千东厂番子的簇拥之下便离开了京城。
一路狂奔,八天后。
众人便就抵达了山西潞州府,而明志早已是在此地候着了。
趁着众人休整补给的空档,张书缘就将写好的惠民坊发展计划,连同如何制碱的方法一并给了明志,要他尽快在山西、陕西二省展办新产。
而此时的明志倒也沉稳了很多。
见他有此变化,张书缘也很高兴,在此之前他就怕明志变得一蹶不振了,毕竟他在去年可是差点丢了命的……
很快,大军休整完毕,明志也洞悉了接下来的发展计划后,张书缘便就带着大军继续南下了。
一口气疾驰了二十七天,终于是在了三月初十到达了江西。
这不得不说,南方就是与北方不一样,不论是语言强调还是食物花样,亦或者眼下的天象。
在黄河以北,张书缘等人是只感觉冷风如刀,连一场雪都没遇到,只在河南府见到了些雪花。
而一进入湖广就不一样了,那是时不时是下雨,而且这雨还冷的透骨,让人恨不得在身上穿上二十件衣服。
其实,张书缘在后世也去过南方,知道南方的冷和北方不一样,但眼下的气候可不同于后世啊,这是处在小冰河时期,那温度变化实在是太过剧烈和异常。
进入江西府后,张书缘等人就直接奔向了镇府司在吉安的据点。
而他之所以不先去南昌的布政使司衙门和巡抚衙门,自然是想先得到第一手资料再说。
对于张书缘等一众大臣的到来,李若链早已是心中有数了,毕竟发现如此重大逆案,哪怕皇帝是派内阁首辅亲至也属于正常范畴。
“卑职拜见张部堂、曹都督、以及张公公。”
此时的李若链与去年相比,整个人是壮了很多,也糙了很多,打眼望去就觉的他不是什么文人出身,而是和那武行侠客一般。
腰间挂着秀春刀,身着朱由检御赐的白色飞鱼袍,足蹬一双漆黑布靴,眼中的神色恰似一柄钢刀,让人不敢直视!
“李锦衣请起。”
见人给自己跪拜见礼,张书缘也没端着,但也没亲自去扶他起身,因为他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与这位有瓜葛。
“谢部堂。”
“嗯,李锦衣此间是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