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在“配合”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是……要开始行动了?
而且是光明正大地“配合”清查?
姜星河这是要把水搅得更浑,让御史大夫自己露出马脚?
或者更狠,直接拿着这些信息去砸御史大夫的场子?
不敢多问,只是恭恭敬敬地应道。
“是!下官明白!”
“下官一定守口如瓶,继续做好自己的本分!”
现在还不是他能完全参与核心的时候。
是继续潜伏在户部,等待姜星河的进一步指令。
姜星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张启明识趣地退了出去。
……
张启明一走,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轻松了几分。
姜星河伸了个懒腰,骨头噼里啪啦响了一阵。
“哼,算你小子识相。”
走到书案前,看着那堆由户部“精心”呈上来的账目。
“假得不能再假了,糊弄鬼呢?”
姜星河随手翻开一本,上面的数字工工整整,墨迹崭新。
一看就是连夜赶工出来的“杰作”。
“啧啧,这御史大夫,做假账的水平,比他当官的水平高不到哪里去啊。”
拿起毛笔,也不急着细看,反而先是在一张白纸上。
凭借着记忆和之前暗中搜集到的那些蛛丝马迹,开始写下一个个名字。
“江州知府水灾,赈灾款项过你手,少说也刮了三层油皮吧?”
“淮南盐运使……官盐贩售上,跟蚂蚁搬家似的,真当老子是瞎子?”
“还有你,京畿通判……负责京城修缮,一块砖报十块的账,你家祖坟是金子做的啊?”
姜星河一边写,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仿佛那些贪官污吏就站在他面前。
等着他点名。
下笔极快,一个个名字后面,都简略地标注了问题所在。
这些,可都是他之前花了大力气,从各种犄角旮旯里挖出来的黑料。
本来还想着慢慢炮制,现在御史大夫自己送上门来,倒是省了他不少事。
“吏部……哼,这么些个蛀虫在眼皮子底下活动,你们是真瞎还是装瞎?”
“失察之罪?我看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
姜星河冷笑一声,将写满名字的纸张放到一边。
这玩意儿,明天朝堂上,就是送给吏部尚书的一份“大礼”。
就不信,这么多地方大员出问题,吏部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老子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
……
夜色渐深。
书房内的灯火依旧明亮。
姜星河铺开一张新的宣纸,研好了墨。
明天早朝,绝对不会平静。
那些被他动了蛋糕的,还有那些巴不得他赶紧倒台的,肯定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弹劾?
呵,他姜星河要是怕这个,当初就不会接下彻查地方财政这个烫手山芋了。
不过,光靠他一个人硬顶,还是太被动了些。
他需要后援,一个强有力的后援。
当今小女帝,虽然年幼,但绝非庸碌之辈。
姜星河提笔,蘸饱了墨汁,开始奋笔疾书。
他要写一份密奏。
将自己对地方官员的清查进展,御史大夫试图用假账栽赃陷害他的阴谋,以及自己已经着手追查真账本的初步安排,原原本本地写清楚。
当然,措辞要讲究。
“陛下圣明,臣姜星河叩首……”
“……御史大夫所呈账目,臣反复核查,发现多处错漏,与臣暗中查访所得情报,大相径庭,恐为奸人蒙蔽圣听,欲陷臣于不义……”
“……臣已派遣心腹,循线追查,不日或有分晓……”
“……明日朝会,恐有宵小之辈借机发难,臣恳请陛下明察,勿使忠良蒙冤……”
洋洋洒洒写了近千言,姜星河这才停笔。
吹干墨迹,仔细折好,放入一个特制的蜡丸之中。
“来福!”
门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立刻应声进来。
“少爷,您吩咐。”
姜星河将蜡丸递给他。
“这个,你想办法,用最稳妥的渠道,务必在明日卯时之前,送到宫里,交到陛下手上。”
“记住,此事绝密,不能有任何差池!”
来福接过蜡丸,神色凝重。
“少爷放心,小的明白!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办到!”
“去吧。”
姜星河挥了挥手。
来福躬身退下,脚步匆匆。
书房内,又只剩下姜星河一人。
“来吧,都来吧!老子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你们这些牛鬼蛇神,一个个往里跳了!”
很期待,明天朝堂之上,那些老家伙们看到他准备的“惊喜”时。
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尤其是御史大夫,还有吏部那些自以为是的官老爷们。
……
次日清晨,卯时刚过。
金銮殿内,却驱不散那股子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息。
文武百官们垂手肃立,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心思各异。
龙椅之上,小女帝萧玉卿凤眸微垂,看不出喜怒。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尖细的太监唱喏声刚落。
御史大夫第一个跳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奏章,那架势,仿佛不是奏章,而是要砸死人的板砖。
“陛下!臣要弹劾御史中丞李牧!”
“此獠身为御史,本该纠察百官,却知法犯法,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简直是朝廷的蛀虫,国家的败类!”
顿了顿,眼神阴狠地扫过站在不远处的李牧。
“臣这里有他贪墨库银,私受贿赂,强占民田,逼死人命的诸多罪证!桩桩件件,铁证如山!恳请陛下降旨,将此獠革职查办,以儆效尤!”
好家伙!
这帽子扣的,一套一套的。
站在百官前列的姜星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来了,来了,果然憋不住了。
这御史大夫,还真是个急先锋啊。
不过,这弹劾的力道,似乎比预想的还要猛烈几分。
御史台居然内乱了,这有意思啊。
御史大夫弹劾御史中丞,这戏,有的看!
身后的那些官员,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御史中丞李牧,那可是相党的核心骨干,平日里仗着丞相姜镇远的势。
如今被人当朝弹劾,而且还是御史大夫亲自下场,这乐子可就大了!
李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发难的,竟然会是御史大夫!
还把他那些陈年旧账都给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