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湿润的气息吹得人心里格外舒服。
除了李相夷。
他叉着腰气得在颜青离面前转来转去：“青青，你把祂弄下来，我要揍祂。”
颜青离充耳不闻，静静地躺在摇椅上，悠闲地抿了口茶水，继续翻阅着手里的话本。
叽里呱啦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
“祂敢欺负我，我是谁？”
“我是你的夫君啊。”
“祂嘲笑我，就是嘲笑你，嘲笑我就算了，但是祂嘲笑你，这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青青，你把人弄下来，我打死祂。”
很好，李相夷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逻辑。
颜青离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养个叽叽喳喳的小孔雀，生活日日都是闹哄哄地。
“青青，青青，青青……”
颜青离合上话本，抬眸看他：“我们下山去玩吧。”
李相夷叽叽喳喳的嘴终于停住了。
“好啊好啊。”他笑得灿烂。
“换个装扮吧，咱俩下山走到哪儿都是焦点。”颜青离施法将两人变换了长相，“今日做个普通人，好、好、玩。”
颜青离的长相仍旧是个大美人，跟她原先的长相有着五分像，只是头发是黑色的，眼瞳是琥珀色的，像是被落日浸染的琥珀，笑起来眼尾弯弯藏着灵气。
李相夷的长相……嗯，是个人。
他看着铜镜里五官平平脸又圆，关键是老气横秋的自己，也就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波流转。
像是挖了别人的眼睛按在这张脸上。
他不满道：“我为什么不好看？”
颜青离忍住笑，轻咳一声：“你这样想，你长相平平，却能娶到我这么美的夫人，在外人看来，你肯定有不同寻常的过人之处。”
“郎才。”指尖点了点李相夷，又拐了个弯点了点自己，“女貌嘛。”
颜青离朝他挑挑眉。
好像有点道理啊。李相夷的思绪被带偏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不高兴地撇撇嘴。
虽然知道青青是在忽悠他，且多半是在报复他，但是青青开心就好，谁让青青承认她是他的夫人呢！
他伸出手：“夫人，走吧。”
颜青离牵着他的手，欢快地出发了。
两人刚从小院里走出来。
撞见门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下意识拔剑，厉声呵斥道：“什么人，你们竟敢擅闯神尊的院子！”
还手拉手。
完了完了，竟然又有人硬闯小院。
他们都没发现。
李相夷撇了撇嘴：“是我，你们门主。”
“你放屁。”门人不信，脱口而出，“你丑得‘一枝独秀’，老得‘不忍直视’，我们门主……”
不等他说完，李相夷嫌弃地一脚踹了上去。
门人屁股火烧火燎，心里却舒服了。
这样才对嘛。
他捂着屁股笑了，长长舒了一口气：“真的是门主啊。”
李相夷面无表情。
颜青离忍俊不禁。
“门主，玩得开心，早点带着神尊回家嗷。”
李相夷拉着颜青离跑得更快了。
这么丢人的下属。
他不想认！！！
-*-
扬州城。
两人“平平无奇”的长相在人群里没引起多大的骚动，他们边走边逛，看着就像是刚成婚的小夫妻，浓情蜜意。
待他们离开。
身后的大妈们窃窃私语。
“你瞅瞅，一朵鲜花插在老牛粪上。”
“那老男人的年纪瞅着都能当那小姑娘的祖父了，脸呢？”
“可不是嘛。小姑娘苦得嘞。”
“看看小姑娘时不时强撑起的笑容，多半是被家里卖给了那老头。”
“可怜呦……”
讨论声渐渐远去。
但两人的耳力非比寻常，颜青离笑得合不拢嘴，李相夷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掐了一下：“故意的？”
虽是疑问，但语气却甚是笃定。
颜青离瑟缩了一下，眼眶泛起水雾，颤颤巍巍地开口：“夫君，你别打我。”
李相夷：？？？
四周的人瞬间齐齐望来，眼神像是能杀人。
一个老男人，一个大美人。
猜都不用猜，这姑娘肯定不是自愿的。
在李门主和神尊的地盘上，还敢光明正大地当街欺负人。
神尊可是最见不得姑娘家被欺负。
有神尊为姑娘们撑腰，她们的日子都好过不少，最近还听说城里有座书院被四顾门买了去，多半是神尊要开办女学。
这种时候还有人敢在城里胡来。
李相夷被气笑了：“青青……”
颜青离后退两步，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有几个好心大哥见状忍不住走到两人旁边，默默撸起了袖子，几个好心大嫂快步走到颜青离旁边，将人拉到身后，七嘴八舌地安慰。
“姑娘，别害怕，他是不是经常打你？”
颜青离颇为“畏惧”地看了一眼李相夷，点了点头，又迅速摇了摇头，垂眸小声道：“没有。”
这一副小白花的做派可把周围人心疼坏了。
李相夷瞪大着双眼，看着她演戏。
青青演戏的做派真是比他还熟练啊。
其中一个大嫂挡在颜青离面前，骂道：“你还敢瞪她，这里是扬州城，敢当街欺负姑娘，不想活了。”
“老东西，摊上这么个漂亮温柔的夫人，不捧在手心里娇养着，还敢欺负，莫不是这姑娘是你抢来的？”
“姑娘，你是不是自愿的？要真是他强求民女，咱们去找李门主撑腰。”
其一，他没有瞪，他就是吃惊！
其二，他不是老东西！！！
当事人李门主默默抹了一把脸，伤心望天。
夫人好顽劣啊。
他拱手作揖：“是我的错，我向夫人赔罪。”
眼神示意颜青离，玩够了吧。
颜青离默默移开眼。
大嫂们欲言又止，又不好多说些什么，就怕这姑娘回去又受欺负。
颜青离嘴唇嚅嗫，好半天没说出口。
大婶大声道：“光道歉不行，那你要是回去还揍她怎么办？这样你对天发誓，你要是以后还敢打她，就不得好死。”
如今人人皆知世上有神，天打雷劈也是真的存在，发誓这件事，还真没几个人敢做了。
颜青离看向他，李相夷毫不犹豫地举起手发誓。
“我在此立誓。”
“余生思夫人所思，喜夫人所喜，凡夫人所求，如我所有，悉数奉上。”
“有违此誓，身死道消，不入轮回。”
颜青离眸光颤了颤。
在场人大多数没太听懂，但不入轮回四个字听懂了，对自己够狠，纷纷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相夷朝她伸出手，笑道：“夫人。”
-*-
颜青离眉眼弯弯，拿着他的墨玉棋盘，biu～biu～biu～地点了好几下好几下。
李相夷瞥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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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夷扬眉一笑：“这么高兴？”
颜青离疯狂点头：“高兴啊。”
其实最让她高兴的不是那段话，而是他毫不犹豫的动作。
当然，那段话她也很高兴。
颜青离回眸望向散去的人群，笑吟吟道：“我还高兴……有人骂你老东西。”
上一次春香的事儿，多数人都是嘻嘻哈哈的看客，而这一次她一场胡闹，却引得众人伸出援手。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善良是一点点攒起来的。
李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