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玦向来是个心直口快,受不得委屈的,只见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父皇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儿臣和哥哥回京救驾还来错了不成!”
“放肆!你就是这么跟朕说话的?”
“儿臣委屈!”
陆玦从来都不怕他的父皇,从前也没少因为别的事情顶撞皇上,最多就是被罚跪,他皮糙肉厚的跪几天也没事。
“哥哥和大皇兄好不容易从宫里逃出来,路上遭遇数次截杀,大伤小伤受了无数才到了北境,找儿臣和外祖父调兵回来勤王。这一见到父皇您不高兴不说,寥寥几句话里全是试探和猜忌,儿臣委屈!”
他梗着脖子跟皇上对峙。
还跪着的陆琛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呵斥:“小六!少说两句。”
正在气头上的陆玦甩开哥哥的手:“我就不,我就是要说。”
他看了一眼皇上,见他还算面色红润,想来经得住自己大逆不道的发言。
“父皇既然醒了,怎么不先下圣旨申饬陆璟,叫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意图谋权篡位的小人?”
“儿臣和哥哥为了不打草惊蛇,让陆璟狗急跳墙危及皇宫,想方设法潜入京城,冒着风险进宫是想知道我们的父皇是否安好,不是想知道大乾的君主是否安好!”
“若儿臣与哥哥当真图谋皇位,何必这么拐弯抹角,顾忌这儿顾忌那儿 。漠北精兵强将,一路杀回京城,坐实了陆璟谋权篡位的罪名,勤王清君侧就行了,哪还有今日在这儿跟您说话的功夫……”
皇上不出所料地被他这一番大逆不道的发言气到了,刚想开口呵斥他,就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曹公公赶紧端着水上前伺候,“哎哟,哎呦,王爷您少说了两句吧,陛下身上的毒前两日才解开,今日才醒,实在经不起情绪大起大落啊。”
陆玦在看到皇上咳起来之后就后悔了,两兄弟一起膝行到床边,“父皇 !”
陆玦一脸懊恼,“父皇你罚我吧……”
皇上喝了一碗参茶,缓了口气就听到他这么说,没好气地摆手,“我可不敢罚你,谁知道会不会又给我脸色看。”
他竟是连“朕”都不称了,陆玦更愧疚了,像小时候那样在皇帝床边拿头拱了拱了,“父皇……”
“父皇息怒,小六他只是心直口快了些,他心是好的。”陆琛生怕自家傻弟弟惹怒了父皇,立马向他求情。
皇上看着两个跪在床边的儿子,看他们这样友爱,不由得有些欣慰,皇家亲情淡薄,陆玦这样赤诚的性子实在少见,难得的是他哥哥也疼爱他。
“行了,他这臭毛病都是你惯出来的,你什么都替他兜着,将来他怕是要吃大亏。”
陆琛一板一眼地回答:“儿臣答应过母后,会一辈子保护小六。”
听他提起元后,皇上的神情难得恍惚了些,喃喃道:“皇后,是啊,若是你们母后还在……”
但这晃神也就一瞬,他立马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的皇帝。
陆玦这么一番闹腾下来,皇上那点子想要试探陆琛的心思早就荡然无存了。
他长叹口气,开始安排两个儿子,准备结束这场闹剧了。
“行了,等会儿你们就出宫,带着朕的手谕去一趟京郊皇庄,那里有一万兵马。”
“三天后你们带着那一万兵马和两千精锐骑兵冲击南城门,南城门守将原先是宫中侍卫,受过你们母后的恩典,他会给你们开门的。”
……
父子三人商议了许久,定下了几乎万无一失的计划。
拿到皇上的亲笔手谕和虎符后,陆琛和陆玦跟着曹公公从密道中原路返回京城中的民居,又辗转找到已经表演完毕的游神结社,再一次借神像的掩护出了城。
回到城外两千骑兵的扎营地,陆琛和陆玦都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事情进展顺利,我们见到父皇了,而且父皇还有后手,京畿皇庄有一万精兵。”
“我们拿到了父皇给的手谕和虎符,打算明天开始分批把这一万兵马调到南城门附近,等时间一到,与金吾卫里应外合,攻入京城。”
他们简单跟留守在外的沈珩和陆瑜说了一下情况。
陆瑜问:“父皇如何?”
陆琛回他:“父皇今日刚醒,看面色应当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大皇子是个心大的,知道皇上并无大碍后,自觉这里他帮不上忙,打着哈欠就回自己屋里休息去了。
沈珩倒是察觉出陆玦的情绪不太高,见大皇子走了才出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顺利吗?”
陆玦还有些伤心,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晦涩:“父皇他、他竟疑心我和哥哥……”
皇家亲情淡薄,父亲不是父亲,夫妻不是夫妻,兄弟不是兄弟,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弑父杀兄者皆有之,沈珩对这件事本就有心理预期,听他这么说倒没怎么惊讶。
他拍了拍陆玦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陆琛比他冷静许多,毕竟他年长些,也没有陆玦那样深的对皇帝的孺慕之情,虽然担心自己的父皇,但其中有几分出于亲情那就不一定了。
况且从北境回京之时他私下和外祖父探讨过这次的事情,外祖父跟他说过皇帝很可能是假意中计的可能性,这次回来也不过是验证了之前的猜想罢了。
他手指轻叩桌面,开始回想他们在宫里的表现,确认父皇对他们没了疑心才放下心来。
“行了,别伤心了,父皇经过陆璟的事情谨慎一些也是应当的。倒是你,怎么敢那样冲撞父皇,你嫌你祠堂跪的不够多吗?”
陆玦有些丧,难得没有和自家哥哥顶嘴,老实认错后就跟沈珩一起回房了。